经常阅读书籍,并因此对什么都能一听就懂的读者大概已经猜到,这位戴黑礼帽的瘦旅客不是别人,正是吝啬鬼先生。从他甩掉“救星”以来,只过了不到一天一宿,但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吝啬鬼却经历了许多事。
他在森林里一口气跑了好远,想尽可能逃离追赶他的小眨巴。当他回过头来,见已没人追来,就大大放慢了速度,简单地说,也就是不慌不忙地走了。他心情舒畅,满心欢喜。他感到高兴的是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而且一个子没花。
吝啬鬼完全搞不清该往哪边走才能走到可能搭上顺路汽车的大路。所以决定不拐弯地照直走,心想森林总会到头,他就能走到有人家的地方。
由于历尽惊险,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饥饿,就是说他没有一点食欲。应该说,这是常有的现象,每个人都会有过这样的体会,人们不可能同时存在各种不同的感觉。通常总是一种更为强烈的感觉把其他的、较弱的感觉排斥开,也就是说替代了原来显得极为重要的感觉。吝啬鬼现在的感觉恰恰就是这样。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屹东西了,他明自饥饿惑是由于激动而消失了。这一发现使吝啬鬼想到,要是在早饭或午饭之前好生激动一番的话,那么在饮食上就可以有所节省。只要跟谁进行一番不愉快的谈话或者跟谁吵吵架,这就足够了。
吝啬鬼对这种独出心裁的想法迷恋了一阵,竟然没有注意到饥饿感又重新来到他的身上。只是在他感到肚子里一阵阵发紧难受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他知道,在森林里迷路的人通常是用浆果、榛子或者蘑菇充饥,所以他就用眼睛在四周仔细搜寻,可是哪儿也没见有榛子,没见有浆果,连蘑菇都没有看到。吝啬鬼失去了找到可吃的东西的希望,他试着嚼了一棵草,但草是苦的,他马上厌恶地把它吐出来。他只顾四下寻找吃的,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一片沼泽地。他突然感到脚下滑溜溜的,想绕过这个危险的地方,但是脚下的土地却直往下沉。他害怕得往回跑,没跑几步就直接掉到一个水洼里。吝啬鬼一看自己的四周全是稀乎乎的泥浆,于是一个土墩一个土墩地跳起来。他好不容易跳到硬地上,但却是跳到一丛老苍子上面。他从带刺的植物丛中穿过去,脸上手上划了好些道道,一下子坐到草地上大口喘气。
但是他没能坐很久,因为他受到了沼泽地黄蚂蚁的袭击。大家知道,这种蚂蚁咬人很疼。吝啬鬼没有想错,他是坐到了蚂蚁窝上。一开始的时候,他用脚踩蚂蚁,用手杖打,但看到这样并没有使蚂蚁减少,于是决定离开战场撤退。就在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天已经快黑了。吝啬鬼考虑到白天即将结束,就加快了脚步。一想到自己不得不在森林里过夜,他就一哆嗦。他时不时地觉得树木已开始稀疏,自己马上就要来到森林的边缘,然而这却是错觉。森林还是没有尽头,而暮色却越来越重。
吝啬鬼明白,再过几分钟天就将完全黑下来,于是开始寻找过夜的地方。他在一棵树上发现一个大树洞,高度和自己的身量一样。他想到现在已经找不到更舒适的过夜处,就钻入树洞准备睡觉。
树洞相当宽敞。可以背靠洞壁双腿翘起来坐在里面。吝啬鬼发现这样很舒服,而且下面还铺着一层去年的枯叶。吝啬鬼从头上摘下大礼帽,和手杖一起放到树洞底部,想尽快睡着,可是一阵难忍的饥饿感驱散了他的睡意。除此之外,他的腿还开始疼起来。吝啬鬼以为腿疼是因为不习惯 穿着鞋睡觉,就把皮鞋脱下。然而腿疼并没有停止,而且疼的已经不光是腿,还有胳膊和整个身体。吝啬鬼明白了,他要是能把身子伸直,疼痛就会消失,不过在树洞里是怎么也没法把身体伸直的呀,在那里只能蜷着身体坐着。
天黑以后,气温下降丁,吝啬鬼冷得不得了。他觉得冷得越来越厉害,就又穿上鞋,戴上大礼帽,竖起上衣领子,又把手杖和支票本也放到身上。可这并没有使他暖和。在这以前,吝啬鬼一直盲目地相信,他一辈子只要不离开支票本就能够摆脱任何灾难。这一次,他亲身体验到了还是有那种情况:无论是银行的支票还是现金都没有了任何价值。
吝啬鬼觉得自己彻底完了,于是钻出树洞,围着树蹦达起来,然后又快速地做了一整套体操。这倒帮了点忙,可为时不久。蔷啬鬼刚一钻回树橱,又冷得不行。一夜之间他从藏身之处钻出来好几次,象蝈蝈似地蹦跳,好多少暖和一点,他还啃树皮想解解饿。整夜里他连一分钟都没能合眼,累得仿佛给人当了牲口使。他觉得长夜漫漫,无尽无休,所以天刚一放亮,他就离开了这个不欢迎客人的栖身所,奇怪的只是自己竟然还活着。
但是,吝啬鬼的奇遇并没有到此结束。在不眠之夜以后,他思想很紧张,不择道路地慢慢走着。然而,森林里还不太亮。他磕磕绊绊地不时撞到树干上,差点儿把鼻子磕破。后来他总算勉强从林中钻了出来。他面前展现出一片绿茵茵的山谷,有些地方覆盖着一团团灰白色的东西。吝啬鬼把这些东西当成是雪。下到山谷中之后吝啬鬼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雪,而是夜间在变冷的土地上空凝襄起来的雾。雾气弥漫得那么低,那么浓,吝啬鬼走在雾中好象走在齐脖子深的水里。从旁看来,在笼罩整个山谷的、海水般翻腾的浓雾上,仿佛只有吝啬鬼戴着黑色大礼帽的头部在漂浮。
吝啬鬼自己也觉得仿佛胳膊腿以至躯干都不见了,只剩下一颗不晓得在什么上面支撑着的脑袋。当他往下面看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自己肩膀的模糊轮廓。往上看的时侯,他看到的则是银白色的、个别地方闪着玫瑰色和淡蓝色微光的月空,他觉得这月空好象是一片奇迹般悬挂在天上的巨大的金属峭壁。
当然不消说,吝啬鬼从前也可以随便欣赏晨空的美景,不过他从前没有醒得这么早过。吝啬鬼颈部以下完全浸沉在向四面八方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浓雾之中,仿佛只同抹着一层纯净、轻柔、亮闪闪色调的晨空单独相对,这种景观使他心中充满一种高尚、庄重的感情。他觉得,自己在大自然中发现了一种新的、没人体验过的、段人看见过的美景,他遗憾的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绘画,不能用色彩把这幅壮丽的画面描绘下来带走,永不离开。
吝啬鬼觉得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激励着,使他感受到一种愿望,想去拥抱扩展在头上的天空。他觉得只要一伸手就能做到这一点。他于是伸出双手,但就在这一刻,他一脚踩空,向沟底滚去。
他象做前滚翻似的滚了几滚,滚到了沟底,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在他身后滚下来的小石子和干土块往他背上敲打了一阵。土石的滚动很快停止了。吝啬鬼浑身上下摸了摸,确信没有折断肋骨,就用手四下摸,想找到从头上掉下的大礼帽。幸好,大礼帽就在不远的地方。吝啬鬼把掉在大礼帽里的小石子抖落出来,把帽子戴到应戴的位置,然后开始四下张望。应该说,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在雾里简直就是什么都看不见。
吝啬鬼用手杖探着路,走到山沟的另一侧,开始往上爬。他好几次都是爬了上去,又滚了下来,但后来总算爬上去了。吝啬鬼稍事休息,看到浓雾已经散去了一些,于是接着往前走。
雾不久就消散了,吝啬鬼发觉自己走在松软的土地上,地上栽着一种高到膝盖、深绿色的矮棵植物。他从地里拔出一棵,看到根上附着几个浅黄色的根块。吝啬鬼把根块仔细查看了一下,猜测这是最平常不过的土豆。但是,他对自己的猜测远远没有把握,因为在这以前他所看见的土豆只是炸的或者煮的,而且不知为什么还认为土豆是长在树上的。
吝啬鬼把一个根块上的土抖掉,咬了一小块,想嚼烂它。他觉得生土豆难吃得厉害,甚至令人厌恶,但是他考虑到谁也不会去种根本没用的东西,于是把五六个从地里拔出来的土豆装到衣兜里,接着往前走。
在松软的地上行走,双脚不断地被土豆的茎叶裹住,这是很累人的。吝啬鬼变着花样咒骂那些小矮子,是他们好象故意跟他为难似的,想点子把周围的土地掘松,在他走的路上栽下了这些植物。
可以想象,他最后总算到了地头。走上硬地以后,吝啬鬼轻松地吁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闻到了一股什么地方飘来的烟味。这股气味仿佛使他感到了温暖和家中的舒适。
“既然有烟,就是说有火;既然有火,就是说什么地方在做吃的。”吝啬鬼想道。
他环顾一下,发现远处有些柳树丛,一缕轻烟在树丛上空袅袅升起。吝啬鬼使出全身力气穿过树丛,来到一条河边。他从树丛后面向外看,看见河流在这里拐了弯,形成一个小小的半岛。几棵垂柳向河上倾俯着树身,把长长的枝条垂向水面,闪着银光的绿叶不停地晃动着。几股透明晶莹的水流在树根处淙淙流过。有两个小矮子在离河岸不远的地方游泳,似乎在河里寻找什么。两人轮番沉到粗大多枝的树木下面,浮上来以后就使劲喷着鼻子。另外两个人生在岸上的一堆篝火旁,往火中放着干树枝。在紧靠河岸的一棵又大又老的柳树下,有一个房子不象房子,茅舍不象 茅舍的东西,它更象神话里的木板棚。它的四面墙壁画满着莫名其妙的图画。一幅画上画着一个身穿格子斗篷、嘴叼烟斗的小矮子。另一幅画上是同样的小矮子,也叼着烟斗,但不知怎的却是脚丫子朝上的。在这个倒着过儿的小矮子上面,是什么人的一只大脚,穿着撩得锃亮的皮鞋。旁边是装着桔子的罐子、碧绿的豌豆荚,有一个脑袋,头发上满是白色的泡抹,一张嘴微笑着,红嘴唇大咧着,大牙泛着白光。然后又是一颗涂满肥皂的脑袋,但这个脑袋却是横着的。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又是一罐桔子、一只很大的苍蝇,又是一只脚……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联系,仿佛是一个画家发了疯,他跑出去以后,想把路上碰到的木板棚用疯狂的画笔粉饰一番。
但是,使吝啬鬼惊愕的毕竟还不是这些。当他在这个古怪的板棚入口的上面看到一块招牌的时候,他简直喘不过气来了。招牌上用很大的印刷体字母写着:吝啬鬼通心粉工厂。
“真荒唐!”吝啬鬼困惑地嘟哝道。“这又是个什么通心粉工厂,天打五雷轰的!是谁给他们权利在这怪里怪气的小棚子上写我名字的?要不就是我在做梦?”
他用拳头揉揉眼睛,但是,河流、树木、小矮子、写着字的房子都没有消失。
“这要不是做梦,又是什么呢?是开玩笑?”吝啬鬼激怒了,气得不由攥起拳头。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人成心安排的,似乎是有人使他服从了那个人的意志,迫使他在森林和沼泽里走,在土墩上跳,往沟里滚,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他引诱到这里。给他看这块荒谬绝伦的招牌。
“真是荒唐!流氓行为!是对人身的污辱!是荒谬绝伦的!”吝啬鬼唠叨着,把这块使他惊讶的招牌看了第二十遍。
但是,他开始慢慢地回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种字样,总的来说,他非常非常熟悉这种字样。
“啊!”他突然差点儿喊起来。“想起来啦!我在自己的通心粉工厂生产的通心粉箱子上看见过,没错儿。”
他仔细瞧了瞧,确信这招牌是用装通心粉的长方形胶台板箱子做的,整个板棚也是用这类箱子搭的。这里有装烟草的箱子,上面画着嘴叼烟斗的小矮子,有装肥皂的箱子,画着打满肥皂沫的头,有装牙粉的箱子,画着发亮的牙齿。
这时候,扎猛子的两个小矮子已经从水里钻出来,同在篝火旁烤火的两个小矮子凑到一起,吝啬鬼想走过去,但又不好意思,因为小矮子们的农服都穿得不全。一个人只穿着裤子和鞋子;另一个穿着上衣,没穿裤子,第三个人的脚上没有鞋;第四个人没戴帽子。他看到小矮子们把一只装西红柿的大罐子放到火上开始煮什么,于是决定把体面扔到一边,走了过去。
“你们好,亲爱的朋友们,你们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吗?”他用愁苦的声音问道。“说真话,我整整一夜没吃东西了。”
他的话引起小矮子们一阵暴风雨般的哈哈大笑。没穿衬衫的那个小矮子笑得仰卧在地上,两条腿乱蹬。没穿裤子的那个小矮子用手掌拍着光光的膝盖喊道:“什么?您怎么说的?一整夜没吃东西了?哈——哈——哈!”
“请原谅,老兄,”他终于说道。“我们生活的规矩是:大笑五分钟抵得上一个大圆面包,所以我们要是遇到大笑的机会,就不能笑得少于五分钟。”
“难道我说的话那么可笑吗?”吝啬鬼反问道。
“当然喽,老兄!谁夜里吃东西呀?我们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呢,可您却说:一整夜没吃东西了!”
“我要是光夜里没吃倒好了!昨天我连午饭都没吃啊!该死的小螃蟹答应请我吃午饭,不仅没请,还把我拉到森林里绑到树上了。”
这些话又引起小矮子们一阵大笑。
“什么?”他们喊道。“把您绑到树上了?是请了客呀。没的说!看样子,这个小螃蟹真会开玩笑啊!”
这一次他们笑得也不少于五分钟。后来,那个穿着上衣的小矮子说:“请原谅,老兄,我看您是个好人。跟您在一块寂寞不了啊!遗憾的只是没有什么给您吃。我们想摸些虾当早饭,可今天很不顺利,这些坏东西躲得那么深,扎猛子也摸不到,一早的水又那么凉,简直受不住。您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们喝点茶吧。喂,小拇指,”他对打赤脚的小矮子说,“多拿个茶杯来,倒茶,今天轮到你了。”
小拇指很快拿来五个罐头盒,摆到用两只大箱子拼成的桌子上,随后从火堆上取下装西红柿的罐子,从里面往罐头盒里倒开水。
“请就座吧。”他做完这件事之后邀请说。
大家都在代替椅子的木箱上坐下来。吝啬鬼也坐下来。吝啬鬼见别人都端起罐头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他也端起罐头盒喝了一小口,他发现里边不是茶,而是普通的白开水。
“茶呢!”他莫名其妙地问。
“这就是茶,”小拇指解释说。“当然,茶里没有茶叶,不过这是那种没有茶叶的茶,现在时兴这个。”
“嗯!”吝啬鬼嘟哝一声。“是啊,喝茶的确是一种偏见!去它的吧!喝茶反正对身体也没有好处。不过,砂糖呢?”
这个问题又引起了一阵大笑。没穿裤子的那个小矮子正对着自己的罐头盒噗哧一声,把滚烫的开水溅到他那光着的膝盖头上,小拇指则说:“请原谅,老兄,砂糖我们也没有,也没钱买,我们喝不加砂糖的茶已经好长时间了。”
“光喝白水有什么好处?”吝啬鬼阴沉着脸唠叨说。
“哎,您可别这么说,老兄,有好处,”没穿衬衫的人说道。“比方说,您夜里冻着了,身体冰凉,需要让身体暖和暖和。怎么暖和呢?您就可以喝点滚烫的水,热水顺您身上的血管到处一流,身体马上就暖和了,而且胃里也不空荡荡的了,水也是有好处的啊。”
“一桶水能顶一杯奶油,”小拇指插话说,“科学早就了解这一点啦。”
大家又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弟兄们?是干什么的?”吝啬鬼一边喝开水一边问。
“我们哪,老兄,是所谓的毫无过失的失业者。您也许听说过有这种专业吧?”没穿衬衫的人回答说。“从前我们也不比别人差,可是自从失去工作以后可就一落千丈了。我们例霉的是每个人都缺点什么。您看,我身上连件衬衣都没有,这个人没有鞋,那个人没有帽子。你不穿鞋,或者哪怕是不戴帽子到城里去试试看,巡警马上就得把你抓起来进到傻瓜岛去。”
“是啊,这是自然的。”吝啬鬼肯定说。
“这样一来,您看,我们就不能在城里待了,可离开城市也不行啊。过一会儿我要穿上小拇指的衬衣进城,明天小拇指穿上我的鞋去挣钱,我们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捱着:两个人待在家里,两个人去找活儿干。总之是难啊!我觉得我们是熬不过去了。”
吝啬鬼喝饱热开水,觉得自己真的暖和了,只是仍然没有感到特别饱。他从衣袋里掏出土豆说:“弟兄们,我在那边拣到这么几个玩艺儿,也许可以吃吧?”
小矮子们一见土豆,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土豆嘛!”他们说。“士豆可以烤着吃。”
“你们会烤吗?”
“那还不会!”小拇指大声说,他捧起土豆向篝火走去。
“弟兄们,那你们就烤着,我再去拿些来。”吝啬鬼说着从桌旁站起,向土豆地走去。
“您上哪儿去呀?”小矮子们喊道。
“我马上回来,弟兄们!一会儿的事!”吝啬鬼喊了一声就消失在树丛里。
不一会他就穿过柳树丛,到了土豆地,连根带茎地从地里往外拔土豆。他把根块从根上摘下来,把大礼帽装得堆了尖,正想往回走,突然觉得有人从身后抓住丁他的领子。吝啬鬼心想他是落到了看地人的手里,就使劲一挣,撒腿跑了。
“看我不揍你的!”看地的人一面抢着手里拿的枝枝桠桠的棍子一面喊。
有好几次他都用棍子重重打在吝啬鬼的背上,直到把他撵下沟才停止了追击。
吝啬鬼又到了沟底,路上把土豆全都丢光,他思忖着往哪儿走更好:是顺着沟走还是爬上沟走。他不敢从沟里爬上去,以免再被看地的人瞧见。他好好想了想,决定不管怎么说还是往上走,因为这样走到外面去的可能性更大。
他的估计是正确的,他跋涉了大约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出了沟,看到远处有一条大路,汽车在路上来回飞快地跑着。
吝啬鬼指望有人可怜他,能把他拉到城里,于是走到大路边。远处只要一出现汽车,他就开始挥动帽子。他不久就走了运,一个小矮子停下车,打开车门请他上了车。
“您要到哪儿?”他一边发动马达一边问道。
“我要上扯谎城,”吝啬鬼说。“我想现在我最好是回家。”
“那您得往回走啊,”小矮子说。“我是去压榨城的。”
“咳,无所谓!”吝啬鬼挥了挥手。“我先到压榨城,再从那儿坐火车去扯谎城。我正好去找这个坏蛋小螃蟹,为了他把我绑到树上的事同他算账,我还得到他房间里拿我留下的东西。”
吝啬鬼于是对新结识的人详细讲起自己的奇遇和小螃蟹的下流行为,只是没谈他俩那次共同外出的目的。吝啬鬼对关于钱财的事情一向保守秘密,从不违反这条规矩。小矮子听着他的叙述,大声地笑着,对于命运给他派来这样一个可笑的旅伴感到十分满意。不过,他俩不久就分手了,因为来到了压榨城。
吝啬鬼对汽车主人提供的帮助道过谢,就径直朝旅馆走去。旅馆的人告诉他,说小螃蟹昨天就动身去掠夺城了。但吝啬鬼说,他得到房间里去拿东西。吝啬鬼把留下的肥皂、毛巾、手绢以及其他东西,直到钉子和一截铜丝都重新装进大礼帽,然后来到餐厅,吩咐给他来四份午饭,就一个人吃了四个人的饭。
吃完午饭,为了帮助消化喝了一瓶矿泉水,他想,这回再也没有人妨碍他返回亲爱的扯谎城了。我们已经知道,他碰巧上了全不知和小山羊到圣蚊子城去乘的那列火车,甚至到了同一个车厢。我们知道,扯谎城位于去圣蚊子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