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何处名僧到水西,乘舟弄月宿泾溪。
平明别我上山去,手携金策踏云梯。
腾身转觉三天近,举足回看万国低。
谑浪肯居支遁下,风流还与远公齐。
笑杀王明无远见,迷邦怀宝不堪提。
却说国师老爷点两点头,心里想道:“中生好度人难度,宁度中生莫度人。王明这厮上山不打紧,骗了樵夫,得了宝贝,见了关圣贤,借了力气,学了刀法,他只是说谎,不肯承招。不免再问他几声,看他怎么?”又问道:“王明,你昨夜在哪里安歇来?”王明道:“不觉的天色昏黑,就在草地上权歇一宵。”国师道:“你睡着草里做的好梦么?”王明看见国师问得有些古怪,半会儿不敢开言。国师又赶他一句,说道:“你今日早上舞的好刀么?”
王明只见扦实了他,连忙的跪着磕上两个头,才不敢说谎,把昨日一日的实事,昨夜一夜的实事,细说了一遍。国师道:“你的草在哪里?”王明双手递上来。国师看了一看,说道:“你好意收了,这是你防身的宝贝。我告诉你罢,你成家立业,显祖荣宗,封妻荫子,改换门闾,一条金带,都在这根草上。”王明听见国师许他一条金带,他心中暗喜,说道:“若只是条蒙金带,是副千户,吃三石八斗米;正千户,吃四石二斗米。若还是条光金带,就是指挥佥事,吃五石八斗米;转—个指挥同知,就吃六石二斗米。若是天地可怜见,挣了一条起花金带在腰里,就是指挥使,就吃八石四斗米。若还该我的时运到了,指挥有功,就升一个游击;游击有功,就升一个参将;参将有功,就升一个副总兵;副总兵有功,就升一个挂印的正总兵。到了正总兵,上去就易了。若是福分双全,一转就是都督;都督一转,就做伯;伯一转,就做侯;侯一转,就做国公。做了国公,摆开头踏来,撑起大伞来,抬起四人轿来,好不维持也!”心下正在欢喜。
国师老爷又叫军政司取过酒来,赏王明三杯酒。还不曾到手,只见蓝旗官报道:“番将讨战。”国师道:“王明,你敢去出阵立功么?”王明道:“小的去得,只有一件不敢去。”国师道:“怎么去得,又有一件不敢去?”王明道:“小人的本领是去得,只因没有披挂,这一件不敢去。”国师请元帅给与他披挂。元帅道:“披挂是将官的威风,怎么少得?”连忙的取一副披挂与他。王明顶盔掼甲,披简悬鞭。自古道:“人是衣装,佛是金装。”王明装束起来,出一马,就是九里山前楚霸王,喝一声,就是灞陵桥上张翼德,哪个不说道好一员将官!
国师道:“王明,你还饮过了那三杯酒。”王明举起杯来,想了一想,说道:“小人去不得了。”元帅道:“军中无戏言,怎么一会说去得,一会又说去不得?”王明道:“元帅在上,岂不闻单丝不线,独木不林?小的一个人怎么去得?”元帅道:“我这里少不得与你一枝人马,放三个大炮,呐喊三声,助你的威风,要你像个指挥把总行事。”王明道:“二位元帅老爷固是抬爱小的,只是这一干军士,都是小人的班辈,他岂肯听小人调遣?万一威令不行,乱了军法,连小人的性命也难保了,反不失了元帅的大机!”老爷心里想道:“此人虽是一名小军,倒有几分机见,不可小觑于他。”说道:“王明,我这里欲待筑坛拜你为将,没有工夫,欲待实授你一个官衔,犹恐人心不服。”连忙的把一口宝剑响一声,抽出鞘来。真好一口剑:
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生明月。
老爷提起剑来,说道:“这口剑是万岁爷亲赐我先斩后奏的。我如今权时交付与你,倘有一名军士不听你调遣者,一剑就撇下他的脑盖骨来。”自古道:
朝中天子三宣,阃外将军一令。但得一朝权在手,等闲便把令来行。
王明得了宝剑,领了一枝人马,一声信炮,呐喊三声,一直杀将前去。番官看见南阵上拥出一彪人马,门旗下坐着一员将官,就高叫道:“来将留名!”王明心里倒好笑:“只是这‘来将留名’四个字,就羞杀我也,怎么好?”自古道:
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金钟撒碎声。
王明一会儿福至心灵,应声道:“吾乃大明国征西统兵招讨大元帅郑爷麾盖下大将王明。”说了这一声不至紧,连众人都服了他,都说道:“莫错认了王克新,尽好拆拽哩!都督也是大将,元帅也是大将,都司、参将也是大将,这如今长官也是大将,王克新却不是好拆拽哩!”王明高叫道:“你是何人?”番将道:“吾乃撒发国国王驾下总兵官圆眼帖木儿的便是。”王明道:“生擒我南朝三员大将可是你么?”帖木儿道:“然也,就是。”王明大怒,骂说道:“番狗奴!敢如此无礼!”举起刀来,分顶就砍。帖木儿手里一张大斧,急架相迎。两家大战,杀做一堆,砍做一处。
南阵上军士哪一个不说道:“王克新果好一段本领。”哪一个不说道:“王克新不是国师荐他,却不埋没了英雄豪杰!”帖木儿也看见王克新刀法厉害,无心恋战,虚晃了一斧子,竟败阵而走,王明连忙赶下阵去。左右都说道:“此人专用妖邪术法,我们不要赶他。赶他不至紧,怕吃了他亏。”王明一者是个初生兔儿不识虎,二者个乘胜长驱不用鞭。不听左右劝解,一任的赶他下去。可可的帖木儿又拿出一个甚么宝贝来,敲了三下。王明顶陽骨上一会儿就走了真魂,翻下马来。番阵上一声梆响,一伙番兵番卒蜂拥而来。王明看见不是头势,拿出隐身草,就不见了王明。帖木儿说道:“可怪,可怪!一行看见掉下人来,怎么一行就没去寻处?”
南朝军士看见王明落马,看见番兵番卒蜂拥而来,只说是拿得王明去了,都来报上元帅。元帅道:“原就不该赶他。”洪公公道:“王明倒不至紧,只是去了元帅的宝剑。”王爷道:“王明还有些妙处,决然拿不住他。”众军士道:“小的们看得仔细,分明是拿了他去。”道犹未了,王明走上帐前,说道:“你众人还不曾看得十分仔细,你众人还不曾看得十分分明。”这两句话儿虽是说得轻,就把这些军士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归身。
王爷道:“我说王明还有些妙处。”元帅道:“你果是落下马来么?”王明道:“非干小的武艺不精,不能取胜;只因他手里拿着一个甚么宝贝,敲了一响,小的顶陽骨上就走了真魂,就掉下马来。”元帅道:“既是掉下马来,怎么又不曾捉得去?”王明道:“不敢相瞒二位元帅老爷,小的身上也有一个宝贝,故此他捉小的不住。”元帅道:“你的宝贝也敲一下,也掉下他的魂,也教他落下马来,却不是好。”王明道:“各人的不同。小的宝贝只可防得自身,不能勾要他人落马。”
元帅道:“可恨这一班邪术,把我三员将官坑陷得在他国中,不知吉凶祸福,还是怎么?”王明道:“小的明日还要出阵,和他厮杀。”元帅道:“你只听见他敲得响,你就早早的抽身而回。”王明道:“禀过元帅,小的明日要他拿得去,才好就中取事,只是众军人败阵而回,元帅老爷不要吃他惊吓。”元帅道:“你也须要小心,不可误事。”王明道:“不是小的夸口所说,料他粘一粘小的也不能够。”
到了明日,圆眼帖木儿又来吆喝,王明道:“一客不犯二主。”飞身上马而去。一声炮响,南朝人马一字儿排开。帖木儿看见门旗下还是昨日的王明,心中大怒?骂说道:“我把你这个贼,你是何邪术,敢来煽惑军心?”王明道:“你那番狗奴,一团邪术,还敢开大口说别人。”帖木儿更不答话,取出那个宝贝就敲。王明勒住了马,凭他敲。敲了三下,王明又是冲下马来。番兵来拿,又不见了个王明在哪里。帖木儿说道:“这个贼多半不是人,是个甚么精灵鬼怪。”竟自领兵回去。王明说道:“这等一个宝贝,敲三下,拿住我一个将官;敲三十下,却不拿住我十员将官?敲三百下,却不拿住我百员将官?宝船上去了一百员将官,哪里还有来?趁我十年运,有病早来医。我也趁着这个宝贝,跟他进城,看他是个甚么动静。好下手时须下手,得欺人处且欺人。”
却说圆眼帖木儿回到教场里,坐着牛皮帐中,吩咐大小番官说道:“南朝今番出一个鬼将,叫做王明,再也拿他不住。你们大小官员却要谨守城池,盘诘奸细,怕他摸进城来,或有不测。你们另拨五十名军士,到我府中看守我的宝贝。”众人说道:“晓得了。”吩咐已毕,帖木儿回进府中。
帖木儿也只好这等仔细。哪晓得王明就跟定了在他身边,一句句听得明明白白,说道:“有了五十名军士,就是我的路头。”只见那五十名番兵都到总兵官府里来,进头门,王明也跟进头门;进二门,王明也跟进二门;进第三门,王明也跟进第三门。到了宝藏库前,却有一个番官坐在那里查瞧花名手本,把两扇库门关着一扇,掩着一扇,只捱得一个人进去。点一个,放一个;点两个,放两个。你捱我,我捱你,鱼贯而人,没有一个空儿进得身子。王明站着在侧边,眼睁睁没奈何!一会儿,就点到四十八名上,王明心里想道:“再点了这两名,却不枉费了这一番心!”可可的天假良缘,人逢其巧。第四十九名番军是个儿子替老子,年貌不同,番官和他剥嘴,不肯放他进去。捱了一会,却不是个空缺,王明早已闪将进去。进到里面,四下里搜寻一番,不见个甚么宝贝。只见那五十名番兵走将进来,周周围围看着一池子清水。
王明心上有些不明,到了定更时分,却假装一个番兵的声嗓,叹一口气说道:“这等一池的水,怎么要个人来看它?”内中就有个口快的说道:“这一池的水,终不然要你看它?”老爷的宝贝在里头。”王明却晓得是个宝贝在水里。虽然晓得是个宝贝,怎奈这五十名番兵眼也不眨,盹也不打,怎么下得手哩!低头一想,计上心来。又假装一个番兵的声嗓,说道:“一夜筵赶不得一夜眠,我们坐得这一夜过哩!”内中又有一个说道:“宝贝儿要紧,怕你坐不过么?”王明又故意的说道:“我们众人也好呆哩!五十名军士分做两班,二十五名看上半夜,二十五名看下半夜,岂不省些辛苦,两利俱存。”内中就有一班要睡的番兵,都说道:“言之有理。我们分做两班,那一班不要睡的,坐在池边;那一班要睡的,就走到东边房檐底下去,放倒头就是一觉。”
王明说道:“中了我的机关。”看一看,只见二十五名都在南柯梦里,他就平添中夜恨,顿起杀人心,把那二十五名睡着的番兵,一个一刀,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王明道:“杀得我好快活也!”却又来杀那二十五个坐的,只见那叫更的说道:“噫!这如今已是二更半了,你们睡的,好起来替我们也。”王明就充一个睡的,朦朦胧胧说道:“我们起来了,你们睡去罢。”那些人只说是这二十五名军士起来了,都一个个的走到了西边房檐底下去,放倒头也是一觉。王明道:“斩草不除根,不如不动手。”看一看,只见这二十五名也是南柯梦里,王明也是一个一刀,又结果了这二十五个。却不干净了五十名看宝贝的番兵。
王明自由自在,掀过一池水来看着,只见水底下有一个池窖,池窖里面却有两件宝贝。哪两件宝贝?原来一件有三寸围圆的一个钟儿,一件有一尺围圆的一个磬儿。王明拿起来,到灯光底下一看,只见一件宝贝上有一行字:钟儿上凿着“吸魂钟”三个字,磬儿上凿着“追魂磬”三个字。王明看了,吃了一惊,说道:“原来这两件宝贝取了人的真魂,怎叫我南朝将官不受他生擒活捉!也罢,我明日拿他的宝贝,也还他一个席儿。”心里又想道:“这西番的人最是奸巧。这两件宝贝果是真的,便就好哩。万一是个假的,又没奈他何,反惹得元帅见怪。也罢,哪里去寻个人来试验一试验。”起眼又不见个人,渐渐的东方发白。王明走出库门外来,只见库门外又有一班外巡在哪里。王明拿出宝贝来,敲了三敲,那一班外巡一个一毂碌都跌翻在地上。王明说道:“这个是真的了。”竟归宝船上来。
元帅道:“王明,你昨日出马,今日方回,这—夜在哪里安身哩?”王明道:“元帅爷在上,是小的走进撒发国总兵官府里面,找寻他的宝贝来。”元帅道:“可曾找寻着他的没有?”王明道:“是小的找寻着了。”元帅道:“是个甚么宝贝?”王明道:“原来他有两件宝贝,一个叫做吸魂钟,一个叫做追魂磬。敲了三下,就把人的真魂取将去了。怕你是甚么泼天关的本领,摇地府的神通,也要掉下马来。”元帅道:“怪不得那三员大将都吃了他亏。”马公公又说道:“既是这等宝贝,不得赢他,不如回转南京去罢,后来再作道理。”
王明道:“宝贝虽是厉害,却被小的骗得他的来了?”二位元帅大喜,说道:“妙哉!妙哉!有此宝贝,又何愁于他!你拿出来,我们看一看。”王明拿出宝贝来。元帅老爷接着,都看了一看,都说道:“这等一件东西,怎么这等厉害?”又问王明:“这两件宝贝,怎么敲哩?”王明道:“眼看着哪个,就敲着哪个。”马公公道:“王明,你敲一个我们看。”王明也是弄鼻子的,就看着马公公敲了三下。马公公是个忠厚的,哪里晓得把他试验,不知不觉的掀了一跤。又好吃恼,又不好认真,爬将起来,说道:“二位元帅在上,好厉害宝贝哩!”元帅道:“王明,也是你费了这一场心机。你明日拿出阵去,擒下番将,见你的功劳。”
那番将看见杀了他五十名军士,偷了他的宝贝,恼了—日,不曾出门。到了第二日,恨得牙齿咯叮咯叮的响,跑出阵来,高叫道:“王明,你这个贼!你杀了我五十名军士还自可,你怎么偷我的宝贝!你好好的顶在头上,送来还我。你若说半个‘不’字,我教你这些大小官军,一个个都死在我这海里。”王明禀过元帅,竟自出马。又叮嘱左右道:“你们多带些钩耙绳索来。”
却说帖木儿看见王明,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高叫道:“你这个贼!你怎么杀了我五十名军士?你怎么又偷了我的宝贝?你敢来生擒我么?”王明再不开口,衣袖里就溜出一个吸魂钟来,敲上一下。一下还不曾响,帖木儿手里把个扇子摇一摇,就把王明身边的宝贝,一阵响风都招过去了。王明看见去了宝贝,只气得眼睁睁的,不晓得怎么个缘故?帖木儿得了自家宝贝,连敲三下,把王明又掀将下来,叫声:“小卒绑了他!”却又不见了形影。帖木儿虽然不曾拿得王明,却得了宝贝,跃马而去。王明心里想道:“番官又不曾拿得,宝贝又去了,怎么好回复元帅老爷?也罢,一不做,二不休!我不如跟他进城,看他招宝贝的又是个甚么?待我趁机会儿结果了他,岂不为美!”连忙的一手拿了隐身草,一手提了一口刀,跟定了番官回去。却说番官到了府门,下了马,卸了盔甲,敲了三下云板,竟进内房里面。
王明早已跟到内房里面。只见四个丫头,一个夫人远远的迎接,接着问道:“连日厮杀,胜负何如?”帖木儿说道:“夫人,不好告诉你的。”夫人道:“胜败兵家之常,怎么不好告诉我的?”帖木儿道:“南朝出一个甚么王明来,那个贼,尽有些厉害。”王明站在背后,只好笑哩!心里想说:“这个番官真惫懒,千贼万贼的骂人哩!”夫人道:“怎么—个王明厉害?”帖木儿道:“若论他本领,还不打紧些,只是一行掉下马来,一行就寻他不着。”夫人道:“既是寻他不着,得放手时须放手罢。”帖木儿道:“他却又不放我。”夫人道:“怎么不放你?”帖木儿道:“他前日个晚上,摸进了我的宝藏库来,杀了我五十名军土,偷了我的宝贝,并不曾有人看见。若不是我的宝贝儿多,今日我的性命,却不送在此人之手?”夫人道:“偷了你甚么宝贝?”帖木儿道:“偷了我吸魂钟、追魂磬两件宝贝。”夫人道:“你今日又是个甚么宝贝招他回来?”帖木儿道:“是个宝母儿。”夫人道:“怎叫做个宝母儿。”帖木儿道:“凡是宝贝见了他,一招就来,故此叫做个宝母儿。”夫人道:“是个甚么样子?”帖木儿道:“就是一把扇儿。”
王明站在背后,心里想说:“原来是一把扇儿。这个不打紧,也好偷他的。”夫人道:“我每常看见你这把扇儿,也只说是个寻常之扇,哪晓得有这许多的妙用。只是还有—件来。是哪一件?这等的宝贝不可造次,万一有失,连那两件宝贝也不能保,他日悔之,噬脐无及。”帖木儿道:“我也还不惧他。我还有一卷天书,还有些妙处,念动了那些真言,宣动了那些密咒,凭你宝贝在那里,都要招将你的来!莫说只是我西牛贺洲,假饶就是东胜神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霎时就都归了我的手。”
王明站在背后,吃了一惊,心里洗:“这番官好厉害也!原来还有个甚么天书。却不晓得他的大书放在哪里?就有隐身草,没处会他的来。”只见夫人道:“相公,那天书放在哪里?”帖木儿道:“放在小花园之内书房里面。”夫人道:“那里却谨慎,这三件宝贝也送到那里去罢。”帖木儿叫过小童们来,把这三件宝贝送到后面书房里去。夫人道:“相公差矣!这等几件宝贝岂可假手于人?我陪你自家送将进去罢。”帖木儿道:“多谢夫人厚爱。”一个前,一个后,竟往后面书房里跑。王明十分之喜,心里想说是:“多得夫人领路。”悄悄的跟定了他。只见左—弯,右一角;左—穿,右一抹,直到后面,却是一个小小的书房儿。夫人道:“天书在哪里?”帖木儿道:“就在这个朱红匣儿里面。”夫人道:“你开来看他—看,怕有甚么疏虞。”帖木儿开了锁,取出来看了一回。
王明也站在侧边,看了一回,只是不认得是甚么字。帖木儿拿起天书,放上那三件宝贝。夫人道:“天书怎么又不放在里面?”帖木儿道:“王明那个贼,我恨入骨髓。我明日不用这三件宝贝,单把这个天书去拿他。故此不放在里面。”夫人道:“天书只好招宝贝,终不然也会拿人哩。”帖木儿道:“夫人,你还有所不知,这天书我念动真言,讽动密咒,把一条捆妖绳望空一撇,莫说只是一个王明,就是十个王明,也走不脱半个。”王明也在背后,心里想说:“你这伤公道的,明日厮杀,今日苦苦的算计于我!你哪里晓得我也算计你哩?”
帖木儿把个宝贝袖着。夫人安排酒来,对歌对酌,酒至半酣,卸了衣服,丢在一边。吃一会酒,耍一路拳;吃一会酒,又舞一会刀;吃一会酒,又使一会槍。王明看见他衣服丢在一边,早已到袖儿里面捞将来了,竟到宝船。元帅道:“你今日又跌下马来,宝贝往哪里去了?”王明道:“小人出马,指望拿住个番官。哪晓得吸魂钟儿还不曾敲得一下,那番官又有个甚么宝母扇儿,拿在手里招一招,就把那两件宝贝都招去了!”元帅道:“可惜去了那两件宝贝!”王明道:“小人不得已,却又跟他进城,指望偷他的扇来。哪晓得他还有一本天书,念动他的真言,宣动他的密咒,那三件宝贝,一霎眼却就在面前。”
二位元帅又吃一惊,说道:“此等的一部书,怎么得到他的手?”王明道:“元帅老爷宽怀,小的自有处置。”
毕竟不知是个甚么处置,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