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校长杨玉良演讲稿:怀疑的年代,仍需要天真
今天,我想借这个机会,跟大家一起探讨一个貌似有点矛盾的问题:是不是受教育的程度越高,知识越多,反而越应该设法找回我们人类本该有的天真?
这里的“天真”所指的,恰如我们祖先在遥望着闪烁的星星,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痴迷,想去追究这个宇宙的秘密;它也指人类的天真,是我们祖先对大自然的一种谦卑和敬畏。
不得不承认,其实我们已经丢失了许多人类的天真。我们一定要设法把它找回来,至少能够部分的找回来。为什么?因为人类的天真是追求真理的动力。
受了更多的教育,并不表明就应该变得似乎高深莫测,其实此刻你更应该恢复人类的天真。因为只有天真的人,才会无穷无尽地去追问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道理,去探究关于自然、关于社会的造化。
德国哲学家胡塞尔说:“研究的动力必然不是来自哲学问题,而是来自事情的本身。”因此,教育所要造就的不是貌似高深莫测的人,而是有着苏格拉底般天真的人——他明明可以有活路,但是为了他心中的学问,为了人类的天真,可以去赴死。我们也要造就阿基米德般的天真,即使当士兵拿长枪对着他的时候,他仍然说,请你不要把我在地上画的圆给踩坏了。我们也需要爱因斯坦、黑格尔、老子、孔子的天真。他们的天真不是因为无知,这些人都知之甚多,不仅知道得多,而且非常通达。他们的天真当然也不是愚蠢,更不是愚昧,只不过是他们不在乎,或者不谙于世故。他们常常看起来冒着傻气,这在我们博士、硕士研究生身上也会出现,所以社会上才会说,“哦,一批傻博士”,但这恰恰是一种真诚和没有经过任何人工修饰的原始的纯真。
有时候,纯真的人在现实的社会中,看起来非常的羸弱,但他们却拥有伟大的、理性的和道德的力量。但凡大学问家,都有这样一种天真。而那些老于世故的、所谓 “成熟”的人,对那种冒着傻气的人的天真似乎都不屑一顾,这些“成熟人”看似左右逢源,但他们只会随波逐流,他们没有必要去探索任何东西。他们永远认为只要存在就一定合理,而合理的东西似乎就没有必要去追究,要做的只是去逢迎而不必去改变;一切只需要适应,而不必坚持;一切只需以个人的利益最大化为目的,而不必去顾忌道德。这种老于世故的“成熟人”,实际上失去的就是人类本来应该有的天真。
人类的天真是谦虚,也是纯真。所谓的人类天真,是对复杂的自然和社会的一种谦卑,一种谨慎,更是对人类生命的一种根本的尊重。失去了这种人类的天真,知识的积累会使人变得通达,但同时也会让某些人变得更加狂妄,貌似豪气冲天,天天叫喊着要改天换地,似乎可以无所不能,无所不为。但到头来,我们有很多例子可以说明,他们只会犯下难以挽回或者根本就不可能挽回的错误,反而贻害了人类。因此,越是受过高等教育,越是掌握专门知识的人,越要具备健全的人格,越要成为一种德性的存在。为了这份责任,让我们一起找回人类的天真,因为天真才会使你像孩童般的去对未知进行追问,才会毫无顾忌地,并且不求回报地去探索自然、宇宙、社会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