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大的梦想?”
刚走出人才招聘会现场,一个麦克风拦住我的去路,女记者友好地望着我,期待我的回答。
我看了看麦克风上的台标,想到这是她最爱看的电视台,于是答道:“我最大的梦想,是出生在1990年……”
“喂,别捣乱。”女记者瞪了我一眼,见到其他的招聘者出来,便不再理我,带着摄影师匆匆去采访其他人。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最大的梦想是出生在1990年,哪怕是12月31日也好。因为我此生最爱的女孩许蔚蓝,出生在1991年1月1日。
摩羯座的她说过,绝对不会姐弟恋。
我独自一人忍耐着喜欢
多年后,我才迟钝地意识到我不能再任由许蔚蓝把我当成弟弟,当一个没有血缘但很亲近却又不能在一起的异性。但许蔚蓝是真心地把我当弟弟。
一直以来,她让我帮她追年级最帅的男生,也很八卦地给我介绍可爱的女孩子。
她无知,从未察觉我看她的目光不是弟弟看姐姐,而是男人看女人。
我独自一人忍耐着喜欢,如同蚀骨之毒。
起先,我想,我不能打扰她的幸福。可是她的幸福很短,甚至没有四季长。
她从小就爱打扮,没想到,这样爱惜容貌的她,在有一天见我时,竟然脸肿得像馒头,眼角还有很大一块淤青。
她来时是下午,我们刚放学,但是我走出校门,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第一时间就认出她。
所有的快乐在照面时被愤怒淹没。我问她怎么了。
她支支吾吾不肯说。
我推出单车,让她坐在后座上,要载她回去。她揪紧我的衣角,问清我爸妈都出远门做生意去了,才吞吞吐吐地说她不回她家,要去我家,还叮嘱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回来过。
我坐下来,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尴尬地遮掩脸上的伤,我抓住她的手,直视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怒气冲天地问她:“是因为他吗?”
那个人过生日,她想约他看电影、吃烛光晚餐,可是他要在线做任务。她就乖乖在出租屋里做饭,晚上七点做好了丰盛的一桌菜,她喊他吃饭,喊了三次,他置若罔闻,后来干脆戴起耳机,让她自己吃。她红着眼睛拔了电源线,那个人气急败坏地掀了一桌的饭菜,然后重新开机,她去抢他手里的鼠标,却被推开撞到墙上……
她的伤渐渐好了。临走那天,她说她回去就会分手。我把她抱进怀里,很想说:“我觉得世界上其他的人都不能保护你,只有我可以。”又听见她坚定的声音:“以后我再也不姐弟恋了,我要找一个成熟的男人,能疼我的。”
我的心慢慢地绞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仿佛我的喜欢是种背叛
我只能选择当一个哑巴。
这一哑,便是两年。
毕业后,她回来工作,而我就在本地上大学,我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我应聘到与她同一家公司当实习生,甚至在她搞砸一个大楼建成的剪彩活动时帮她出手挽回。她感激涕零地说,幸亏有我,不然她再也见不到黑面。她口中的“黑面”是她严苛的男上司。我劝她,这个冷漠的男人不适合她。她笑:“年轻有为,有车有房,前途无量,没有什么不合适。”
选择告白,等于切断退路。
我在情人节,给她买了一束花,她欣喜地接下,欢快地抱住我,说:“洛洛,你真好。知道我没男朋友,还专门送花安慰我。没枉我疼你这么久!来来来,我马上约几个妹子,你看有没有中意的。”
说完,她准备松手,而我却紧紧抱着她不放,嗅着她发梢的香气,贪恋这最后的温暖,然后才一字一顿地说:“不用了,我已心有所属。”
“谁啊?要是我不满意,我可不准哦。”我一步步逼上前,她退到墙角,无路可退时朝我喊:“你是我弟弟啊。”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仿佛我的喜欢是种背叛。
从此,许蔚蓝躲我,如同我是洪水猛兽。
因为认识太久,距离太近,关系太熟,反而无法相爱。
所以他成熟,而我幼稚吗
不久,我从她昔日同事的口中知道她和上司的恋情闹得沸沸扬扬,老总找黑面谈了一次话,黑面出来后就做了决定,开除许蔚蓝。
不是你走就是我走的局面,那个男人几乎不假思索地做出牺牲许蔚蓝的决定。
可我清楚地知道许蔚蓝为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如何努力。
为了不让许蔚蓝的努力付诸东流,我去公司找了黑面。
见是我,黑面没有意外,甚至似乎已经洞悉我的来意,径直说:“我是经理,是公司的中层,而蔚蓝不过是一名普通职员,公司里有一大把这样的人。难道换成我主动辞职吗?”
“可是她为这份工作很努力,莫名其妙就被辞退了。”他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我更恼火,不由得抓住他,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喝问。
“那有什么。我以事业为重,她要是不能上班,以后我养她就行了。”他挣脱我的手,轻描淡写地说。等他重新戴好眼镜,就看到了门口提着消夜的许蔚蓝。
从她的目光里,我知道我的惹是生非让我显得更加幼稚。我离开时回头望一眼那个专注的男人,低声问她:“如果一个人在爱你的时候仍能清醒地判断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这份喜欢就算是真的又能有多深?而我不计一切代价也会护你周全。所以,他成熟,而我幼稚吗?”
我自嘲地笑了笑。
若我年长,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黑面年近三十,家里几番催促,他直接问:“什么时候把婚结了吧!”他送上的戒指足够大,但是他并未求婚。
婚礼定得仓促,好酒楼都被预订光了。许蔚蓝东选西选,选中了一家装潢稍有些年代但是宴席口碑还不错的老酒楼。
婚礼如期到来。在台上时,黑面的手机响起来,他首先的反应竟然不是关机,而是走到一边,开始接重要客户的电话。
婚礼进行曲的音乐还在演奏,而新郎却暂时离席,场面变得相当尴尬。
几分钟后,黑面回来,但是许蔚蓝的笑容已经相当勉强。
下一个环节是敬酒,她牵着裙角一路狂奔,甩开所有人回到休息室里换衣服,把门反锁,久久没有出来。黑面戴着一张笑脸面具,熟练地应酬着婚礼上的宾客,对她的别扭不以为意。而我作为伴郎,必须全程跟着新郎,无暇去安慰她。
忽然,我听到一声巨响,附近的玻璃全部被震碎,而后火光冲天,空气里浓烟滚滚。而我想起反锁在休息室里的许蔚蓝,看向黑面,他看着楼道深处的火光,面色不忍,但最终还是说:“我已经报火警了!”
我瞪他一眼,淋湿了身上的外套,用湿领带捂着嘴冲了进去……
许蔚蓝在浓烟深处瑟瑟发抖,她看见我,让我不要过来。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火海。我跳过火海,把湿衣服披在她身上,不断咳嗽。至此,我每一口呼吸都像在体内点燃一个火种。我昏昏沉沉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听见她喊我的声音。真讨厌,这种时候,她还把我当弟弟。
我苦笑着,断断续续地说:“许蔚蓝,你说你再也不会姐弟恋,那我先走,这样我下一世一定比你年长,到时候可以和我在一起吗?如果可以,叫声‘哥哥’好吗?我想提前温习一下。”
“笨蛋……哥哥……”
我很想应答,可是意识越来越模糊。
如果我出生在1990年
电视上在播报完本市酒楼空调机房发生爆炸的新闻后,播放了一段街头采访的新闻,关于梦想。
“我最大的梦想?”在人才招聘会现场,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孩,目光纯净地望着镜头,说,“我最大的梦想,是出生生在1990年。如果我出生在1990年,一个叫许蔚蓝的女孩子只能叫我哥哥,从小依赖着我,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反正我总会为她出头。我会把我的糖果让给她,把欺负她的坏小孩揍飞,还有在她之前成长得足够强大,为她遮风挡雨。”
可惜,看着电视流泪的女孩已经知道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