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佩不是小家碧玉,这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
在南朝宋齐梁陈的百多年里,徐家虽是配角,但其戏份也不算少。远的不说,徐昭佩的爷爷便是齐国的太尉,她父亲虽然差点儿,但也是梁国的将军。
但真正使徐家家喻户晓的,却是徐昭佩。
当然,徐昭佩的出名不是学花木兰替父从军,也不是花蕊夫人那般靠诗文传世,更不是仿效王昭君为国献躯。她的留名是因为爱情,或者说是她那著名的红杏出墙。
徐昭佩很漂亮,也很有才,她的诗词并不比一般的才女逊色,她的爱之梦与所有的少女们一样甜蜜。加上她的家世,嫁人的起点不会低到哪儿去。
徐昭佩嫁给梁元帝萧绎的时候,萧绎还只是湘东王,正手握重兵镇守江陵,忙得不亦乐乎。
萧绎当然不是忙打仗、练兵什么的,那些没多大意思,他对这些俗事也不太感兴趣。他很欣赏建康城里老爸梁武帝的派头,有事儿没事儿拜拜佛、讲讲学、论论诗文、吹吹牛。所以,俺的地盘俺作主,俺的地盘一定要与中央保持一致,因此,萧绎的工作中心便是与文人雅士们喝酒聊天,谈玄论道。萧绎只有一只眼睛,其他的事,哪还顾得上看昵?
徐昭佩一开始并没嫌弃萧绎是个“独眼”。爱情是不能完全以相貌来衡量的,这个,徐昭佩懂。
徐昭佩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怎么也引不起萧绎的兴趣。眼见得丈夫目不斜视忙进忙出就是忙不到自己身上,甚至连那只瞎眼都不瞧自己一下,她的心情开始很郁闷。
徐昭佩想:爱屋是要连屋上的鸟都要爱的。要是爱丈夫之所爱,有了共同的爱好就会有共同的语言;有了共同语言自然就会有共同的爱情。既然萧绎天天诗来词往,不如自己也融入诗词之中。只要有爱,就是化为诗词又有何妨呢?
于是,徐昭佩开始了她曲线寻爱的生活。
她不再浓妆盛服,而是素面淡雅地抛头露面,频繁出入于丈夫的“文学沙龙”,甚至差不多也到了天天与那帮雅士进行诗词派对的地步。
她的精神生活比独守空房要充实得多,她的美貌激起了大家无比的创作热情,她的才情得到了包括萧绎在内的圈子里的认可,但她依然没有得到她最需要的爱情。萧绎并未因徐昭佩的表现而对她“寡”目相看。
日子一天天精彩而平淡地流去。精彩是别人的,对徐昭佩来说,连平淡都没有。
一度,她还试图用生气来刺激萧绎,故意去找一些茬儿,说说气话、发发脾气、摔摔东西,叹叹气、流流泪,想以此来引起丈夫对自己的关注,可萧绎连架都懒得去吵。
徐昭佩很无奈。在无奈中,她的韶华渐渐逝去。
当萧绎有一天突然做了皇上,又突然另立别的女人为皇后而将徐昭佩降为妃子后,徐昭佩才开始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绝望中的徐昭佩首先选择了酒。
从借酒消愁发展到贪杯成瘾,之中浸透和消耗了一个女人太多的心思。当徐昭佩几次直接将酒喷到萧绎的龙袍上时,萧绎更是觉得离她越远龙袍就越安全了。
绝望中的徐昭佩终于以自己的方式与萧绎进行了最后的决裂。
女人的愤怒是可怕的。后来,只要听说萧绎要来,徐昭佩就立即开始梳妆打扮。不过,她只在半边脸上涂脂抹粉,曰“半面妆”。这时候的徐昭佩似乎在乎起了萧绎的“独眼”,她的意思很明显,对于一只眼睛的人来说,半面妆足够了。
徐昭佩其实已经在用摧残自己的方式来达到毁灭的目的。
在这看似滑稽的举动中,徐昭佩不仅埋葬了自己的过去,也彰示着自己的泼辣和胆气。也许,正是这种泼辣和胆气使她最终越墙而出。
与太多的红杏出墙不一样,徐昭佩并没有胆怯的感觉。她先是找了一个风流和尚,接着找了一个风流小生,而这一切差不多都是公开进行的。
那个小生叫暨季江,当别人询问他时,他夸耀地说:“徐娘虽老,风韵犹存。”徐娘,徐昭佩是也。
徐娘甚至将那种自我毁灭装扮得很浪漫,当她回想起当年出入“文学沙龙”的日子,便约了诗人贺徽到尼姑庵中幽会,浅斟慢酌,低吟轻唱,诗文酬和,交杯言爱。
其实,徐娘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会真的有爱吗?她只不过是以爱的面纱覆盖她的伤痕罢了。
徐娘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萧绎随便找了个借口,命她投井,并派人将她的尸体送回徐家,曰“出妻”。
也许,当徐娘从决意出墙之日起,就已经期望着死亡早日降临了。但她没想到,丈夫比她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