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九八一年生人,我经常为了谦逊而自称小唐,可是,小唐真的不小了,今年的我,已经是三十七周岁。
从二〇〇四年写书到现在,整整十四年了,十四年来,我每天更新,从未断更。我曾经想到过,在未来这些不断更的岁月之中,我有可能会遇到各种艰难,我也认为自己足够坚强,能够面对一切,就是能忍所不能,我就是不断更。在文学圈内混,我小唐就是凭借着靠谱二字!
可是,我却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还能遇到这么难的事情。
我没记错的话,龙王是从二〇一六年的年初开始的。那个时候,其实是我刚刚复活过来的时候。因为,在二〇一五年,我身边发生了两件对我来说影响巨大的事情。
十月,我奶奶肺栓塞转脑梗,从原本一个精明的老太太一夜之间突然失去了意识、失去了语言能力,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
十一月底,我深爱着的妻子木子查出乳腺癌,而且是最严重的三阴型乳腺癌。对我来说,这是天塌地陷一般。我拼尽全力,才让自己能够勇敢地去面对。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很黑暗,连续两周,每天瘦一斤,从八十五公斤掉到了七十八公斤。直到有一天,当我的双手放在键盘上,沉浸在故事的世界中,才能让我暂时脱离痛苦。也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是这么热爱写作。
手术很成功,之后妻子化疗四次,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了,而我也觉得,我似乎可以否极泰来了。作家的故事,一定会受到生活上的影响,我也是。二〇一六年年初,已经想好了手上正在写的故事的结尾——悲剧。但是,我相信风雨之后一定会见彩虹,所以,在我的悲剧结束时,我都会留有希望,也终将把这份希望带回来。只是,在那个时候,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磨难竟然还只是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二〇一六年,我渐渐缓了过来,辉煌再次向我招手。我内心的锋锐重新磨砺而出,信心十足、努力向前。直到十二月,直到那一天——木子手术后的第二次复查:淋巴多发性转移、胸骨转移、肝转移。我问医生,肝转移能治吗?医生说,三阴乳腺癌,没有靶向药,只能化疗,肝转移,平均,一年半……
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躺在床上,泪水横流。她十六岁做我的女友,那时,我十八岁。一路走来,二十年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像爱她那样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因为不可能再有人能够像她那样,陪我走过少年、青年、中年,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二十年。
她有点笨,也有点傻,没什么本事,甚至生活能力都不强,离了我,我都觉得她没法在社会上生存。可我就是爱她,就像唐舞麟为了古月娜可以付出生命一样,我也可以!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她的,我愿意啊!
可是,我们终究生活在现实世界中,而不是玄幻小说里。我终究没有治疗术,也没有复活的本事。
那时,我能做的,就只有咬紧牙关,寻找救她的方法啊!
为此,我甚至无所不用其极。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每天给西藏的寺庙捐钱,努力去做“日行一善”这四个字;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初一、十五吃素,开始每个月农历十五放生两万条生命;为贫困山区,我捐了十辆救护车;为贫困山区,我捐助两所学校。只要在朋友圈看到谁需要帮助,我都立刻捐款捐物。
那时候的我,心已经乱了,我在第一时间联系了美国和日本的中介,试图寻找全世界最好的医院去为她治疗。日本医生对我说,她这种情况,在日本平均能活三年。三年比一年半,多一年半!这样简单的数学在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却是一份惊喜!
于是,在二〇一七年一月,我带着她远渡重洋,去了日本,在东京的一家医院开始治疗。化疗,紫杉醇,六个月,耐药。肝上病灶从一个变成五个。我站在日本租住公寓的三十八层阳台,第一次想要一跃而下。
可是,在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是解脱,是糖糖打来的视频,让我咬紧牙关走了回来。
八月份,换药艾日布林,这种药很贵,国内还没有。两个月复查,大部分病灶再次消失,大喜。带老婆和糖糖、麟麟去了马尔代夫,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想带她好好玩玩。
十月,艾日布林第二次复查,耐药,肝上弥漫性病灶大面积覆盖,转氨酶高十倍。肿胀的肝脏顶住胃部,让她有了不适。
我第二次站在了三十八层的天台,那时候我感到的是,绝望!
回国,我开始联系美国,带着全家都办了美国的签证。美国不像日本,它有着最先进的科技,但也有着最远的距离。当时我完全不知道,如果我们去了美国,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可是,时间不等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十一月,在病榻上缠绵两年,只能用鼻管维生的奶奶,走了。身为长孙,我怎能不送奶奶离去?在送葬的那天,我向奶奶祈祷。
奶奶您受苦了,而身为孙子的我,因为带妻子在国外看病,看望您的次数少了,我对不起您。
当天,接到暂时的好消息,新换的化疗药卡培他滨有效,妻子情况暂时稳定住了,肝脏转氨酶指标下降了一些,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而也就在那个时候,让我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Y博士。
他研究的一种癌症疫苗,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治疗肿瘤方向,免疫类治疗。当时的我,已经是病急乱投医,只要是有可能有效的,我都想要带老婆试试。于是,我们找到了他。他询问了情况之后,告诉我,他的研究是实验性的,按照目前国际最先进的理念,免疫疗法还是有机会的。
在Y博士作为主治医生化療的同时,尝试了免疫类治疗。两个月复查,病灶减少百分之九十。
又两个月,病灶再次减少百分之五,整体也只剩下从日本回来时候的百分之五。可是,并没有像Y博士说的那样,有治愈的可能。再两个月,也就是今年的五月,第三次复查。肝脏上病灶全部消失……
那一刻,我忍不住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我的岳母,抱头痛哭。从复发到肝脏上病灶全部消失,经历了正好是一年半,也就是当初主治医生说的平均存活时间。
虽然后来查出胸椎可能还有病灶,可至少肝脏上病灶消失了,就意味着她能活得更久。
而这一年半,我往返了日本十次,两次站上天台,陪她先后去了日本、法国、瑞士、马尔代夫、普吉岛、香港、澳门。
今年,木子又复发了,而且比上次复发更严重,肝脏上有大部分病灶。
我刚刚从美国找了一种临床试验药给她用,每天看着化验单上的指标飙升,每天深受刺激。
后来……我的木子终究还是走了,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常安宁。而我自始至终唯一所愿只是:求她再多陪我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