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女孩,都是一朵美丽、娇艳的花儿。
十五、六岁,最是“花儿”灿烂明媚、青春飞扬的季节。然而,她却是这般的不安与慌张、孤独与悲凉,像一株掩藏在花荫下的车前草,卑微地独安一隅。
她总是低着头,躲避所有射来的关注目光,脚步轻轻的、轻轻的,努力不发出哪怕丁点声响,仿佛冬日里畏寒惧冷的夏猫。偶尔在周围没有人声、人影的时候,藏在学校的小花园里,用手指问候她的朋友:一株长在水泥花坛阴影下的车前草。和她喁喁低语、诉说心思…
她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在她10岁时,漂亮、虚荣的母亲接受不了旁人的讥笑,无法直面她的丑陋———颗硕大的脑袋,恍若一片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在某一天,如黄鹤一去不返。抛下她和父亲相依为命。都说“女大十八变”,同龄女孩,个个出落得娉婷水灵、秀发飘扬,而她的脑袋,却似风烛残年的老太,稀稀疏疏、东倒西歪的“趔趄”着几根黄发,处处成为侧目的焦点,窃笑的对象。
那天下午课间休息,同学们像蝴蝶一样,翩跹到教室外的阳光里,嬉戏打闹。唯她坚守在坐位上,埋头看书。就在这时,王丹丹和熊佩佩,攥着一根量衣尺,一左一右,蹑手蹑脚,偷袭般移到她身后,抻开尺子,一人手执一端,猛地箍住她的脑袋。待她猛然惊觉,那两个已笑着逃开,背后长长的马尾辫,欢欣跳跃,像两只轻盈逃窜的松鼠。居然这样的恶作剧!太过份了!她气得脸儿绯红,像一头发怒的牛,躬身低头,拨开教室门口的人群,冲了出去。委屈、愤懑地倚在小花园花坛的阴影下,一边拨弄车前草,一边啜泣说:“难道……我们平庸、丑陋,就得受人欺负吗?”直到晚自习,才郁郁地回到教室。
很快,她诧异地发现,抽屉里有一个小小、热热的包裹:是一盒排骨盒饭。天呐!她心里惊叫,是谁给我留的?于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扫视教室,企望寻找答案。这一看,她再次惊呆了:怎么……女同学的发型全都变了,变成统一的蘑菇头了?王丹丹,熊佩佩,李小弦……那一头漆黑、柔顺、飘逸的长发呢?难道学校对高一新生的发型着了统一要求?我怎么不知道?呵呵,她们根本不用通知我。想到这里,她的眼眸黯淡下来。
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她像往常一样,孤单地沿着墙角,悄悄地、轻轻地走进宿舍。宿舍里特别的安静、没有一个人。她暗自欢喜,走向自己的床铺。“啊~”突然,她骇异地捂着脸、尖叫起来:她粉色的格子床单上,匍着一蓬黑黢黢、毛乎乎的东西,像臭水沟里的一团青苔,又像一块被遗弃的抹布。
就在她惊恐万状之际,宿舍门被推开,呼啦啦涌进王丹丹,熊佩佩,李小弦等一群女生,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将她摁到镜子前坐下、拿起床上那团“青苔”,戴在她的头上。然后,歪着脑袋左看右看,相互击掌庆贺说:“哈,尺寸、长度,都正好,正合适耶。”
她懵懵懂懂,吓得不敢抬头。王丹丹用两只嫩葱般的手,端起她的下巴说:“抬头,看你自己,看我们,有什么不同?笑笑。”她听话地笑了,旋即又哭了。心里满满的温馨与感动。
原来,自打她进入高一8班这个新的群体。同学们就一直“密谋”,如何让她自信、美丽起来。于是,经过一番策划,决定集体“削发”,为她“植”一头爱心“秀发”。
从此,她变了一个人,像一只离群很久的孤雁,愉悦地投进集体的怀抱,和同学们一起游戏、学习、表演节目。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嫌弃、抛弃她的母亲,心底依然有一丝莫名的痛楚。但,一触到头上的“秀发”,所有失落、悲凉,即刻会被幸福、温暖、欢欣驱赶的烟消云散。
今年,她考取了清华大学。在毕业留言簿上,她写道:一粒有生命力的种子,绝不会悲观和叹气。花丛下丑陋的车前草,也有它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