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贵:温和如植物的90后学长,又如海底孤独的鲸,常在旧时光中与从前的自己碰面。对于未来,心存光亮,觉得时间会眷顾愚笨但努力的人。
每到周五,我都会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声平安或者聊聊最近工作的情况。这是我十九岁离开家去外省念大学后,爸妈要我养成的习惯。如果我忘记打电话回家,他们会很担心,随后在深夜着急地打我电话。
说实话,从小我都不是一个特别努力的人,可能是父母在身边的缘故,总觉得他们会安排好我的人生。但当我读完大学出来工作后,我才意识到他们是只能陪我走一小段人生的人,未来更多时候要靠自己去走,去闯,他们不是我的保护伞,不能为我挡住所有风雨。
去年九月工作以后,我非常认真地准备每一项事情,除了教学,还负责学生社团管理、带学生出去采风以及筹备文学大赛。那段时间,整个人就像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轰隆隆运转着。国庆节前夕,本来想去一场旅行,但因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便遗憾取消了。
没想到,随后生活给了我重重一拳,我花了很多精力做的事都付之一炬。
夜里上完课,回到住处,肠胃炎突发,我疼得在地上打滚,眼泪都掉下来了,最后自己咬着牙拿出手机叫来救护车,进了医院。那天正好是周五,爸媽打来电话,我没敢接,怕一接他们就知道真相。身处疼痛中的人一旦说谎,即便说话内容可以骗人,声音也很难骗到对方。
我没有回拨过去,只打了几行字发送给我爸:“爸,妈,今晚我补课,刚下课,诸事平安,你们好好睡。”在医院躺着的那晚,我能感受到有的生命正在逝去,有的生命正在到来,有人痛哭,有人欢笑,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又远。
我在疼痛之余,内心却异常平和。我想到死,有一天或许就像这样,突然到来,又会在某个瞬间结束,过程可能异常剧烈,但终究会静如秋夜的海平面。
当一个人曾经靠近过死亡,写过死亡,他就不再害怕死亡,它同生一样,都是生命需进行的一个程序。如史铁生所说:“死是一个必将到来的节日。”
我能看到洒在公路、街衢上的阳光,可以摸到每一棵树的叶子,可以笑着和认识的人打招呼……自己像获得了一次新生,因为我知道平日里这些不以为然的事物,会在你体验过即将失去整个世界后,显得尤为重要。而这些,许多人已经没有机会见到。
“既然活着真好,那就努力活着吧!”我开始时常在心里跟自己说这句话。怎样活着,成为我思考的问题。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经济基础、兴趣爱好,主动去过有意义的生活,而不是被生活压迫,气喘吁吁。
我开始不再逞强,尽可能量力而行,不再逼着自己去做一些繁重的事,即便要做,也懂得要跟同事合作。我开始喜欢上旅行的感觉。无论多忙碌,我都要抽出时间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放空自己,然后回归日常生活。我开始放下年少的情绪,去书写鼓励他人热爱生活的文章。我希望自己写下的字字句句,都能将我心上的温度,传递给这个世界上需要取暖的人,让他们有过的烦恼、痛苦、失落、迷茫、绝望都得到应有的去处。
在电影《蓝色大门》的结尾,孟克柔说:“三年五年以后,甚至更久更久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呢?是像体育老师,还是我妈?虽然,我闭着眼睛也看不见自己,但是我却可以看见你。”
在对岸读书时,阿丁也在九份的山顶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们都在望着底下的阴阳海,蓝绿色交织的海面,鸥鸟翔集,像衔着一个又一个的未来,飞来飞去,始终无法确定会停在哪儿。我没有回答阿丁,这是我给不出答案的问题。但我非常确定只要心有光芒,按照内心的意愿脚踏实地地前行、付出,我们每个人就不会过得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