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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依赖

姑父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才子,按理凭他的才华,不该屈尊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做一个乡村教师,而且一干就是30多年。姑父家里有人在省城做官,给他调动一下工作,也是手到擒来就能办得到的,可是他从不求人,也从没想过丢弃这份工作,用他的话说就是:“我离不开这里的孩子。”

岳父总是嘲弄他:“你说你有那么有权的亲戚,咋就不知道用呢,窝在这穷山村里,有个啥奔头?”姑父并不恼,反过来说他,“那你呢,种了一辈子地,现在干不动了,是不是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干不动就歇着,享享清福不好吗?”岳父极力避讳这个话题,说着就往外躲。“你就嘴硬吧,你那德行我还不知道,一辈子都不舍得离开你那一亩三分地。”姑父嘲弄着岳父。

老岳父的确是那样的人。老了,再也干不动农活了,却依然每天去自己已经包给了别人种的田地里张望,坐在稻池梗上,吧嗒吧嗒抽几支旱烟,优哉游哉听几声蛙鸣。

人在许多时候都是这样,有些事情做得久了,不去验证,自己从来就不会知道,它已在心上拔不出了。就像岳父种一辈子地,老了,不种地了,让他搬离农村,却说啥都不肯,他把他的土地都承包出去,却又偷摸地跑出去找了一块儿巴掌大的地方开了荒刨出几垄,种上黄豆或者玉米,依然早出晚归地去耕种守望,秋收的时候不舍得一下收回家,怕收回家就没事儿做了,他怕地空了,心也跟着空了。只因为他做农活这件事做得太久了,久得无法从心上拔出来。

他对他的土地和庄稼,有了深深的依赖。

而姑父也是,他灵魂的藤蔓早已攀附在这山村里的孩子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挪开半步。他让我想到前两年看到的一则新闻:偏远乡村的一个教书20多年的民办老师,因为被辞退回家,选择了自杀。而他每个月的工资仅仅只有300元,就是这300元,他还要常常拿出一些贴补一下贫困的学生。

这是让人肃然起敬的灵魂。因为一份热爱,一份执著,令他们的灵魂有了很大的附着力,紧贴着那份美好,不可剥离。

有些人的灵魂,是风雨飘摇的,像风中的炊烟,摇摆不定。而有些人的灵魂,根扎得很深,用尽所有的触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土地。

那便是灵魂的依赖,对善良和美好的依赖,对爱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