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蛾扑火的孤注一掷与安全久固的温良友谊之间,选择后者,是多数人在爱情和友情面前沉默着做出的选择。这时,总有人跳出来讲道理,认为做这种选择,无非是不够勇敢,无非是爱得不深,无非是最爱的还是自己……
我从来都不偏爱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当我得知《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拍成电影的时候,我最期待看的是幺鸡的故事。
朋友问我为什么喜欢存在感那么低的幺鸡,既不甜也不够虐。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想起了顾子。
去年暮春初夏时,我坐在一家名叫“青川”的咖啡馆二楼,看着老同学顾子穿过栽满香樟树的小道,走进来,走上楼,朝我微笑挥手,然后在我身边的蒲团垫子上坐下。
他点了一杯雪梨汁,而我喝冰拿铁,配一块儿黑森林。
我们聊起学生时代一起喝过的大酒,在操场喊叫的画面,聊起参加露营时出过的丑,聊起工作后各自在旅行里遇见的人……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我打包了一块儿黑森林给他:这家的黑森林偏苦,而且贵,但钟爱这个味道的人,总是会愿意付这个代价的。就像谁不知道失恋会苦会难过,但不还是有人踏着冲锋号一批批上赶着谈恋爱吗?失个恋而已,真放不下,就把她再追回来。
你怎么又知道了?他无奈地看着我,苦笑着舒展唇角。
猜的。我耸耸肩。
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准?
纯靠运气。
顾子只在失恋后才有不断刷朋友圈的习惯,虽然我从不点赞。
后来,顾子与前任复合,请我吃了一顿海鲜。埋单的时候,他说贵得他肝疼,我差点儿笑出眼泪。
在我24岁那年,我终于承认自己喜欢过一个人,既不甜也不够虐,但情之所至,皆不可对人言,所以我把这个人藏进了我的故事里。
我相信,世上有无数个这样的故事,大家和幺鸡一样,选择沉默、选择旁观,不是因为知趣大度温柔得体,而是在付出的时候,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正如多年以后,幺鸡依然租着那套房子,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如果非说她要什么的话,那她要的,不过就是想给那只杯子一个藏身之处,如同裱在水晶画框里的面具,于漫漫的时光中,安放过去。
可以说这是痴情,但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知足。
纪伯伦有句诗:爱没有别的愿望,只要成全自己。
張嘉佳《最容易丢的东西》里有句话:你如果想念一个人,就会变成微风,轻轻掠过他的身边。就算他感觉不到,可这就是你全部的努力。人生就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变成各自想念的风。
电影《一代宗师》里,叶问曾做好大衣欲去东北见宫二,但奈何战火骤起,不仅无缘成行,连大衣也因生活所迫被典当。叶问暗自留下一枚大衣的纽扣,以作念想。后来叶问与宫二在香港重逢,他把纽扣给了她,她则画了黛眉描了红唇去赴约,明眸敛着柔光,缓缓道:我心里有过你,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爱情有时,就是低调而克制,清醒而卑微,是阴天藏在深蓝色云后做梦的银河,是高原用雪水绵延万里去轻触海洋,是轻风缠着落花香化作一次唇边的梨涡微漾,是染了胭脂又细细拭干净的领前盘扣……
这世上,如果到处是两情相悦、才子佳人的圆满爱情,那爱情就没什么好稀罕的了。正是太多人求而不得,爱而无果,才令大团圆的故事显得难能可贵。
现实里,注定有太多人不曾为爱燃烧,不曾飞蛾扑火,不曾奋不顾身,只用自己的方式低温地喜欢着某人,或许午夜梦回,痛到啜泣,或许晴空万里,仰面微笑。
如果可以,谁都不想做谁的旁观者清,而我也只希望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
如果爱情是一场病,我们罹患的大多不是40摄氏度的高烧,而是37。5摄氏度的低烧不退,这病孰重孰轻,谁能分辨得明白?爱得孰深孰浅,谁又较得了高低?
原谅我,不曾为爱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