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凝去看冰心。冰心问:你有男朋友了吗?铁凝答:我还没有找。冰心告诉她:你不要找,你要等。
这句话很多人知道。问题是,你知道你该如何等吗?铁凝可以等到,刘若英可以等到,林青霞可以等到,你就一定可以吗?
如果你很羡慕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想知道她是如何走到今天,不要去问,她是怎样度过那些顺境,而应该去问一问,在那些最难过、最难熬的时光,她是如何度过的。
我身边那些优秀女性告诉我的答案,出奇的一致,她们最难过的时光,选择的都是学习。尽管学的内容不同,但是,她们都认为,这是让一个女人最快熬过最难日子的最好办法。
可是大概对许多年轻姑娘来说,辞掉工作,不用发愁钱,去国外安静读几年书,在美丽的风景前自拍,晒到朋友圈。这才是她们以为的学习。
不。今天你喜欢上喝茶,你向你身边那个最懂喝茶的人请教,潜心去学,红茶绿茶乌龙茶,到底是有什么不同,什么样的壶什么样的水能泡出这样的好茶。这就是学习。
今天你发现你最难突破的就是说话,去学习话剧,去学习演讲,找一切可以让你当众说话的机会,这就是学习。
今天你不喜欢这份工作,你喜欢摄影,你找一切空余的时间去拍照,去琢磨,去学习那些摄影大师的作品,去找到你的风格,就是学习。
所谓的学习,是把你最专注的一面倾注在上面。所谓的后天成长,是你在脱离被动学习的环境后,通过主动的学习,去发现新的世界,去找到你新的路途。学习,是一种心境,而不是一种方法或者手段。
即使你没有离开的勇气,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你也有雕琢自己的空间。
再幸运的人,也有时运不济的时候。
那是命运在提醒你,你储备的才华和运气不够了,现在该是你安静沉下来的时刻了。
她在苏州闲逛,已是夜里十点,转角路遇一家精致小店,湖水绿和木质展柜搭配简单清新,虽即刻就要打烊,但见有客人,老板娘依然热情推荐每一样小物。
她高高兴兴买下一把茶壶,同我说道:如今,对买包包愈来愈没有兴趣。反倒是这些人情味十足的小物,总是没有抵抗力。
友人听闻我偶有夜里抄经的习惯,悄悄寄来一把水沉香,一只刻着菩提纹的鸡翅木燃香盒。
深夜时分,昏黄灯下点燃一支,陪着烟丝袅袅,一支笔,就写尽千万人的心事。
在那份香里,我知一切如露如电如烟如幻影,我知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我终于与那些不可得,握手言和。
有人笑:是不是人的年纪一到,总归是要附庸风雅了。
中文里有多少赞美,与之配套的词汇便有多少诋毁。
明艳动人的反面叫作花枝招展,铿锵果敢亦可称作心狠手辣,修身养性成了附庸风雅也不算奇怪。
可是,如何判定那就是“附庸”,而不是“默化”,不是追名逐利的空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是真心躺在了生活的野地里闻着青草香就爱上了“坐看云起时”?比起附庸,我更愿意说我是“依附”。
我依附那些妥协,那些一壶一茶一香给我的美感。
我不愿意争了,不愿意抢了,不愿意削足适履,不愿意声嘶力竭用力过猛地活着了,我不逼着自己成为谁的最爱,我不必去故作努力成为自己的最好。留二十分吧。给自己留二十分的空白,留给心,留给时光随意雕琢。
在不愿意说话的时候低头摆弄这些物件,虽说它们无言,竟觉比某些浮夸之人更好相处更可爱,更有生命力更有对话的欲望。心落到一菜一饭一只戒,自然也就与岁月的每一个角落相看不厌。
最近,姑娘胡晏荧的故事刷爆朋友圈。这个从小“别人家的孩子”,告别所有体面而具有世俗成功气味的职业,去景德镇潜心成为一个做陶瓷球形关节人偶的女宅神。她找到了她的玫瑰。昨日刚好看申赋渔先生写的《匠人》。数十年,以一门手艺而活,世界上,再无比此更值得尊敬的事。铁匠瓦匠豆腐匠,有匠人的岁月,格外温暖简单。
做玩偶的女宅神,选择了去做一个匠人,往往意味着就选择了一种私有的孤独与悲伤,同时也选择了一种隐秘的安全与愉悦。
这是我写字时候的感觉,我亦相信这是所有靠着本心,后来又将本心恭顺成为职业的“匠人”的共有体验。原来生活如此简单,一个女人,靠一支笔,或是一把刻刀,就可以活得体面而有尊严,再无遗憾。“生死来去,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想起有桀骜友人择妻,说出候选人特征,问我选哪个。我说,兹事体大,不敢妄言,非要我讲,你不能作为定论。他点头。去选坐得住的那个,会沉默弹琴的那个,或是会寂静写字的那个。会认真画画的那个或是会潜心厨艺的那个。有自己的世界的那个。
她是她自己的红粉匠人,她以生活的刻刀,潜心而活,她不会令你深夜应酬回家,还觉得俗世疲惫。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要怨怪自己的局限,去延伸的唯一可能,便是将你喜欢的事情,做得再深刻一些。
不,那不是我的原意。
如果此刻你仍憋屈,不要急,不要慌,你要等。如果此刻你焦躁,就焦躁着。如果此刻你迷惘,就迷惘着。如果此刻你不得不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那就做着。
不过是时机未到。
雕匠望着一块原石,亦要沉默许久,不知从何处下手。
生命中,总要有被沉默覆盖的时光。那就好好睡。睡好了爬起来,就好好写,好好画,好好做,好好地活。
七年前,我也曾贴在公交车的玻璃门上,望着外面不属于我的世界。那日在高校听小型音乐会,望着着黑衣而坐的音乐家们,在指挥扬手未落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许多场日升日落。
那也是雕琢,多年的演绎,才有如此天籁之音。
我与三十岁的女友静静坐在那里,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场。
就是这每一个音符,都是一把手艺人的刻刀,刻在这一分一秒。不必有未来,不必有期盼。坐在我周边的却都是受学校逼迫而来的女孩。门外有男友等着要去吃宵夜,她们急不可耐,她们盼着散场,盯着未来,下一场恋爱,明日的答辩,后年的工作,一如当年的我们。当年的我们,不会为一把壶而着迷,不会为一颗盘扣而心生欢喜。当年的我们,错过的,根本不只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