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和赞扬一样,都是民众表达权利的一种体现。
如果人们都在恐惧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言,谈何以人为本?
这些年来,一个非常明显的社会发展趋势就是,公众越来越积极地在公共平台参与和讨论公共事件,因为公共服务缺位、越位导致的公共危机,往往成为民众发表意见和批评的导火索。
如果说如何面对批评是一种技术动作,那么认清这个时代的趋势潮流,就是做出正确技术动作的价值基础。
这是一个批评普遍存在的时代,这又是一个批评充满风险的时代;这是一个无法阻遏批评表达的时代,这又是一个越阻遏批评越容易埋下隐患的时代。
因为贫富差距、官员腐败和公共服务不到位等多种因素,“放下碗骂娘”的批评就必然普遍,尤其借助日新月异新媒体的发展,拇指键盘式表达更容易让直言不讳成为一种普遍存在,这是转型社会的一种正常现象;因为权力还没有受到有效的制度监督,合理的批评就很容易因言获罪而充满风险,从重庆“彭水诗案”、山西“稷山文案”,再到河南王帅案,无一不显示批评也是一种高风险行为。但在这个时代,任何力量都无法阻遏批评,因为权利意识的觉醒使得表达成为一种内心最自然的欲望,而新技术的发展使得批评插上了无数翅膀,越是阻遏越容易让内心的怨气因无法发泄而更加积聚不满,整个社会反而像一个越吹越大的气球。
批评是任何时代都杜绝不了的客观现实,它作为一种人的情感表达,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普遍而自然。古人曾对如何对待它做过很多正反两方面的尝试,结果也是大相径庭。
春秋时期的郑国在晋楚大国的夹层里,而实现其长期小而不弱、弱而不倒奇迹的,是一个叫子产的重臣。子产在历史上最为美不胜书的就是他对批评的包容。郑国曾有民众讨论公共事务的场所叫乡校,常有国人指点江山、针砭时弊,有官员就极其不满,打算将乡校一关了之,以便落得个耳根清净。可子产却认为:“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其实也就是那些老话: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正因为如此,小小的郑国人才辈出,各类人才都能人尽其才、各显其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大国之间而屹立不倒。
而那个反面的周厉王更是家喻户晓。为了杜绝民间的质疑和批评,他又是派爪牙四处监视又是动辄抓人,很快全国万马齐喑,大家见面都只是使个眼色,怕言多必失,偌大个国家成了哑巴王国。可结果呢?仅仅几年间,愤怒的民众就起来赶走了周厉王,容不得批评的君王落得个身败名裂、悲惨流放的下场。
说到这里,其实道理再明显不过了。对于一个人而言,人无完人,自身必然有难以发觉的缺点,而批评就好像那个指出你缺点的人,就是照出你脸上污点的镜子,让你意识到问题的根本是让你以更加光彩的形象示人;对于一个政府或者官员而言,道理亦然。尤其对于后者,他们在宪法意义上是民众的公仆,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作为主人的公众完全有权利对政府及官员的不作为、乱作为提出意见和批评,这是现代社会基本的文明规则,也是一个社会正常健康运行的政治常识。
批评和赞扬一样,都是民众表达权利的一种体现,如果只是一味地让赞扬成为高高飘扬的旗帜,而让批评成为露头就打的老鼠,不仅是对政治文明的践踏,也将会阻遏社会蓬勃发展向上的生机,人人自危、人人不敢说真话实话、人人都在恐惧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言,何来创新、何来竞争、何来尊严、何来以人为本?
一个包容批评的社会才充满生机与希望,没有批评的社会就像没有啄木鸟的大树,隐患重重、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