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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困难掰腕子

父亲10多岁时,爷爷就去世了。当时,家里的日子过得很凄凉。为了能挣些口粮,奶奶一狠心,把他送去了后草地换粮的车队。

冬闲的时候,雪地白茫茫的。父亲跟着车队出发了,长长的一大溜,十几辆车绵延在后山梁上,弱小的父亲夹在其中。奶奶送出去好远,千叮咛万嘱咐,眼中还是泪汪汪的。父亲说,没事,你回去吧。之后,他头也不回,跟着车队就走了。

换粮回来的半道上,骡子病了。为给牲口看病,父亲在一家车马店耽搁了一天多的时间。第二天下午,他一个人往回赶。天越来越黑,风也越刮越大。地上的积雪被扬得四散,天地间灰茫茫的,看不清前路。父亲本打算走到前边的一个村庄,找地方住下来,但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看不到那个村庄。

天已经彻底黑了,又走了不知多远的路,还是不见一星半点的灯影。父亲觉得,一定是迷路了。他把车上所有能御寒的东西,都胡乱地穿在身上,又把两条麻袋片搭在还有些虚弱的骡子身上。天气越来越冷了,刺骨的寒风发着摄人心魄的怪响,毫无遮拦地穿透父亲的衣服,沁入骨髓深处。

父亲后来回忆说,他当时不敢坐在车上,也不敢选个背风的地方躲藏。那种时候,人和牲口一旦停下来,很快就会冻僵。

他牵着骡子,明知道已经迷路了,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他知道走下去就能活下来。

然而那一次,命运好像偏偏和他作对。车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了一个雪窟窿,父亲爬到车底下,清理了积雪,自己帮着扯着车的边辕,狠命地吆喝着牲口,一连试了几次,车就是出不来。

风越刮越大,后半夜更是冷得难耐。有几次,父亲想舍弃了车,自己和牲口逃命。但是,一想到家里好几口子人指望着换回去的东西活命,他就不敢再想这些。后来,父亲把车上的东西都卸到地上,空车出来,再把东西装回去,如此反复。父亲说,他当时冻得瑟瑟发抖又筋疲力尽,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他搬得动上百斤的盛满莜麦的麻包……

第二天天亮,父亲发现自己赶着车在雪地上转了无数个圈,而想要找的村庄,就在一里远的前方。

以后的岁月,父亲偶尔提起这件事,总是意味深长地说,人这一辈子,谁都会遇到点难事,关键是要学会和它掰腕子,再大的困难,只要心里不松劲,腕子就永远输不了。

这句话,我能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