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刚刚认识一些字,在我的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母亲的言情小说和父亲的古今历史传奇,还有很多本子和小册子,以及父母年轻时的相册。我一直觉得那个大书柜里一定藏着很多很多的故事,于是常常东翻翻西看看。有一天发现了一个笔记本,是父亲的,那个本子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我只依稀记得其中几篇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他今天终于会走路了,走得还不快,从门口走到了客厅,虽然只走了六七步就摔倒在地上,但是大家都很高兴。我赶紧把他抱了起来,看着他的样子,想着他的未来。”这里写的小朋友便是我。在那个照相不算发达,也没有视频的年代,文字成了记载成长的唯一途径,我从来没有问过父亲当时的心情和想法,又打算写给谁看。
年少轻狂,不太懂为人父母的辛苦,总羡慕别的小朋友为什么有这个有那个。有时候母亲不给买零食,我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号啕大哭。现在还会偶尔想起关于零食的片段,只是随着怀念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天才猛然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永远拥有,比如身边的人。
我有一个舅舅,算是母亲家族的骄傲,年轻的时候英俊帅气,早早去当兵,在武汉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我和舅舅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他来小镇探望我们,我都觉得他很神秘。舅舅总是笑呵呵的,在我看来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发脾气。舅妈是个很典型的小市民,每到过年,舅妈会当着全家人的面给我一份“意思意思”的压岁钱,但舅舅不一会儿就在阳台、厨房等一切能见到我的地方再偷偷塞给我一个红包。小时候我以为压岁钱只是买零食,长大后才了解那是舅舅对母亲以及我们这个家庭的期望和承诺,钱不多,情意在。
毕业后来上海工作,有一天母亲说舅舅病了,有空回来看看,我随口答应下来又继续忙工作。秋天的夜里,母亲打电话给我说舅舅走了,都已经入土了,因为怕耽误我工作便没有告诉我。电话里母亲没有哭,寥寥几句,我的心却像是刀割一样,挂上电话就泣不成声。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以为会一直存在的神秘坚强的生命,竟在你不经意间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写完第一本书后,我做了几件事情,和旧的感情告别,在上海最炎热的夏天。那种撕心裂肺的难过让我不知道如何再去恋爱,或者说是忘了如何去爱一个人。接着面临的是搬家,在8月的烈日下找房子,然后重新买家具、布置新家、开通宽带和水电气。从这一次搬家开始,我有了努力赚钱买房子的念头。以前我觉得租房子过也很不错,但这次,我害怕了,怕的不是生活拮据,也不是没有人爱,而是害怕这种居无定所的漂泊。我想对于大多数和我一样在异乡工作的人来说,这似乎是早晚都要面对的现实。
10月,我去土耳其旅行了半个月,长途飞行、异乡、失眠、单身似乎一直是这10年间的话题,在土耳其的旅途里也不例外。有一天在爱琴海海边的小城市,我爬到山顶看夕阳落下,不远处有少年吹着口琴,琴声忧伤而缓慢地伴着海风轻轻一吹便消失殆尽了,太阳在海岸线上缓缓落下,10分钟后这些美景便被大海吞没。我努力地朝着山下奔跑,以为可以抓住最后的余晖,但跑到了一半便跑不动了,坐在岸边的我突然发现原来就像是追不上的夕阳,在我们生活的时光里你什么都抓不住。
20多岁的时候不经意之间许过3个愿望:去一次布拉格,写一本书和好好地谈一场恋爱。我从来没为这3个愿望努力过,一直到我去年出版了那本《去,你的旅行》后,我才发现,愿望也许并不太遥远,爱上一个人,然后准备10月实现布拉格之旅,此时的旅行已经没有了任何目的,我们只是要享受其中。
离30岁已经没有几天的时间了,如果可以,我想偷一部时光机,去看看那些我不曾有机会再见面的亲人和朋友,去对那些我爱过又没有在一起的人说一声“对不起”,去做很多事情,可是,我们谁都不曾得到这样的一件东西。趁你还未老,趁时光还在,就让我们继续做梦吧,继续相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