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就像走钢丝,既要活得有重量,又要活得能超脱,这重和轻,本身就是一对反义词;既要活得风生水起,又要活得波澜不惊,这躁和静,又是一对反义词。善良,而不能太善良;强大,而不能太刚愎自用;聪明过头又成了自作聪明……一对对的反义词好比一对对的士兵,把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形成一个刀剑胡同,既要穿过去,又能不伤损,才算是高人。
“心稳了,手就稳了。”这是《士兵突击》里,原钢七连连长,现师侦营副营长对七连“逃兵”成才说的一句话。无论是在家乡,还是钢七连,抑或A大队的初期,这个年轻人都是嚣张的、浮躁的、争强好胜的。当他被毫不留情地打回去继续看守驻训场,趴在草原上,把一副几十块钱的民用瞄准镜绑在突击步枪上,一连几个小时的观望,或者看屎壳郎滚羊粪蛋,静气才慢慢上来,笼罩全身。所以当他和师侦营比射击,其他人都是一触即发的紧张,只有他全身放松。当啤酒瓶子飞起的瞬间,他动如脱兔,瞄准击发。伴随着应声碎裂的酒瓶和其他人诧异的眼神,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静水流深的淡定。
《道德经》有段话:“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本,躁则失君。”尤其是年轻人,虽说青春正盛,跳脱飞扬,但是跳脱飞扬的不单是青春,还有骄傲和浮躁的灰尘。长大其实是一个过滤和添加的过程,滤去轻狂,在人生的底色上添上静和重,否则后面几十年光阴里迎接自己的,只能是灰暗、失败的人生。
梁漱溟说,人一辈子首先要解决人和物的关系,再解决人和人的关系,最后解决人和自己内心的关系。就像一只出色的斗鸡,要想修炼成功,需要漫长的过程:第一阶段,没有什么底气还气势汹汹,像无赖叫嚣的街头小混混;第二阶段,紧张好胜,俨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轻人;第三阶段,虽然好胜的迹象看上去已经全泯,但是眼睛里精光还盛,说明气势未消,容易冲动;到最后,呆头呆脑、不动声色,身怀绝技,秘不示人。这样的鸡踏入战场,才能真正所向披靡,不战而胜。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反义词的大比拼,所谓的反义人生,不过就是在自己和内心之间寻找平衡。而静与重,也不过就是提醒自己反复做一个动作:清零。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扔。走出来的是路,扔掉的是负重。路越走越长,心越走越静,时刻谦卑,时刻低眉,时时刻刻心里有敬畏。只有这样,才能修炼成精,任你密雨斜侵,我只坐拥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