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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再弯,亮着就好

姑妈家的兰表姐是我们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一直都是我们引以为豪的榜样。读大学的时候,她是班级里家境最为贫寒的一个。但是爱笑的兰表姐始终快乐着,脸上全是对未来的憧憬。

临毕业了,兰表姐处了隔壁大学的一位男同学做朋友,那男生家在外省的农村,家里也很穷。姑父知道消息后,几经辗转去了那同学的家乡。姑父是悄悄去的,回来后,对兰表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咱家就够穷的了,你怎么找了个比咱家还穷的对象啊?

但这并没有阻止兰表姐的爱情。在亲人的反对声中,他们结婚了。新房是一间租来的房子,冬天的屋子如一座“水晶宫”,到处是亮晶晶的冰霜,沁着凉气。姐夫去山上砍了一大堆湿木头,守在炉子边上,不停地拨弄着,试图为贫穷的生活拨弄出一些希望的火苗来。可那些木头很湿,屋子里弥漫着浓烟,呛得他们不停地咳嗽。但即便是那么不堪的环境里,兰表姐的嗓子眼里,依然哼着快乐的曲调。

兰表姐和姐夫起初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们就临时去附近的啤酒厂刷酒瓶子,两个人在冰冷的车间刷了一天,脚上的鞋子都冻了,终于挣到了他们结婚以来的第一笔工资:15块5角钱。他们用这些钱犒劳了自己,买了肉和芹菜,包了饺子,然后就听到两个人在那个快乐的傍晚不停地打着幸福的饱嗝。

我是在兰表姐最困难的时候见到她的。正好那时候我读初中,在姑妈家借住。姑妈就趁我放假的时候让我带上一些钱去看看兰表姐。之前我从姑妈口中略知了一些兰表姐的生活状况,但没想到会这样糟:低矮破旧的屋子里一贫如洗,看着让人直想落泪。但就是那样的屋子里,到处却是干干净净的。窗台上一盆野菊花开得正艳,给他们穷困的生活带来了黄灿灿的希望。

兰表姐没有钱买菜,就让姐夫做了个筛网,领着我去小河边捞鱼。我们一边说笑一边抓鱼,捞了整整一个上午,结果只捞上来11条小指那么粗的泥鳅,外加一只蛤蟆。兰表姐喜滋滋地捧回去,生了火,为我做了酱泥鳅。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穷人的佳肴。

贫穷一点都没有影响她快乐的天性。

后来兰表姐和姐夫双双考上了公务员,想起这段曾经贫寒的过往,兰表姐倍感珍惜。每每我的生活现出窘境,在和兰表姐诉苦时,兰表姐总会拿她的这一段过往说事。

“看到天上那轮窄窄的下弦月了吗?那就是你不圆满的人生,但是,你看它依然明亮着,从不蹙紧眉头。它会乐观地生活,直到把自己走成上弦月,走成一个与夜空满满的温暖的怀抱。”不愧是有文化的兰表姐,说的话总是那么有诗意,而且让我的心一截一截地柔软下去。

兰表姐说,“月亮再弯,亮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