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正在神采飞扬地讲课。学生们大张着眼睛,如一群饥饿的小鸟,正翘首期盼着鸟妈妈的哺育,又像一株株干枯的禾苗,正渴望着雨水的滋润。
刘雅的目光本来也是紧紧追随老师的,像一盏明亮的聚光灯。可是,突然,她不经意瞥见了窗外的那个女人——对面教学楼外高高的脚手架上,一个女人正在吃力地攀爬。刘雅的心随着她艰难的攀爬,被牵扯得越来越疼,像被尖利的钢针刺着一样。
深秋的风肆虐地刮着。女人背上吊着一根细细的保险绳,这让刘雅稍感安慰。她沿着纵横交错的脚手架,左一下,右一下,屈身,展臂,弯腰,终于爬到了终点。
在那儿,一只涂料桶正从空中吊下来,晃晃悠悠,像飘荡的秋千。女人手疾眼快,左手抓住脚手架,右手抓住晃荡的桶,将它稳稳放在自己脚边的木板上。然后,女人站在木板上,竟小心地解开了背上的保险绳。她左手抓着脚手架的钢管,右手麻利地拿着一把大刷子,弯腰在桶里蘸了涂料,挥手在墙上涂抹。左一下,右一下,刷子不停地挥舞,女人像一个豪放派画家。片刻,墙上就是白晃晃的一片。
刘雅的心悬起来,高高地悬到了半空里。她害怕女人从那七层楼高的脚手架上突然飘下来,像一片落叶。
这样想着,刘雅的心就生生地被撕裂似的疼起来。她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形象,那个与她心心相系的女人,那个让她放心不下的女人。
想着想着,刘雅的泪水就像一眼刚刚开掘的泉水,汩汨地涌出来。开始时无声无息,后来就控制不住地有了嘤嘤的声音。她索性趴在桌上,任那泪泉肆意地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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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去医务室,她只是心病。那块心病,多少年都无法根除。她跑到学校的电话亭,快速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小雅,有什么事吗?妈妈正在脚手架上忙着呢,说话不方便,等会儿打给你好吗?”
“不,我就要现在跟你说话!”长这么大,刘雅第一次在电话里那么放肆地跟母亲撒娇。
“你怎么了,小雅?”母亲听出刘雅的哭声,紧张地问。
“妈妈,你系保险绳了吗?”
“没有呢,系了绳子,干活碍手碍脚的,不系,干得快一点。”母亲平静地回答。
“不,你赶快系上保险绳,赶快!”刘雅在电话里冲母亲吼道,“妈妈,你知道吗,今天,我在学校里看到一位跟你差不多年纪的阿姨也在脚手架上,她也没系保险绳,我担心死了!你竟然也没有系吗?妈妈,你快系上吧,我害怕尸刘雅的哭声在电话里那么凄厉无助,像深夜里无法归家的孩子的哀哭,撕心裂肺。
“妈妈知道了,我马上系,我听你的!小雅,妈妈的乖女儿,你长大了!妈妈真为你高兴叼!”母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起来。
“妈妈,为了小雅,你一定要记得系保险绳,每天都系,好吗?少挣点钱没关系,妈妈,我再也不乱花钱了,不要手机了,不穿名牌衣服了,我只要妈妈好好的,永远和我在一起!”
“妈妈知道了,为了小雅,我每天都系保险绳,一定的,你放心!小雅,衣服穿厚点,天冷了,别冻着!”
妈妈的声音那么温和可亲,像深秋里那一抹暖暖的阳光。刘雅听着,抹把泪,说:“妈妈,我知道,你也一定多保重!我要你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那天中午,刘雅特地去了工棚,找到那个女人。她羞涩地笑着说:“阿姨,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上午看你在脚手架—亡没系保险绳,我好替你担心,真危险呀!请你以后系上保险绳,好吗?”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女人满脸沧桑,眼角的皱纹刀刻一般。
“因为,我妈妈也跟你一样,在脚手架上干活;因为,你也有疼你的孩子。”刘雅动情地说。
下午,刘雅特地朝对面教学楼张望,那个女人果然系上了保险绳。女人背影单薄,她脑后飘散的头发在秋风里轻轻飞舞。
刘雅看着,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