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就知道父亲藏着祖母的一个小匣子,紫红色的桃花木,上面刻着精美的桃花,还有红戳、黑字。
我尤其喜爱匣子的拉盖和造型别致的铜锁。铜锁黄亮亮的,横着又细又圆的簧,而钥匙则是短筷子样的铁棍棍。
里面,珍藏着什么?一直一直我都做着无边无际的梦。
可是,父亲决不准我轻举妄动。
17岁,我准备独自去旅行。启程的前夜,父亲捧出祖母的小桃花木匣,说:“打开它。”
飞速地扭开锁,拉开匣盖,里面躺着个绣花的荷包。我听见心音怦怦地跳出喉咙。最里面,最里面究竟深藏着什么?几乎颤着指尖翻开荷包。
一包针和几团线,所有的秘密,就这样。
许多年后,一想起祖母的桃花木匣,心底就装块金,沉甸甸地想默默流泪。针和线,几乎构成了旧时代女子的全部资本,其伶俐表现在巧手上,其勤奋表现在巧手上,其生存的依托也靠一双巧手。是祖母凭着一双能缝、会补、善绣的手养大了三个儿子。她传下针和线,分明想传下一个女子的生存技能。
但我从中还看到了更深的一面,像针一样洞穿生活,像线一样织补岁月,如此,一个人生命的针脚怎能不缜密,不斟酌,不精益求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