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在饭店工作”
初到南德小城H时,我在一家美国人开的饭店打工。和我一起工作的是一个叫马可的二十八九岁的高个子男生,他负责烤牛排、炸洋葱圈之类的工作。
马可是我们打工者当中最勤奋的一位,他常常接晚上10点以后的班,甚至干通宵。圣诞节之夜,没有人愿意干活,马可却留下来当班。
一个月后,另一个中国学生也来这家饭店打工。经他一说,我才知道,马可的父亲竟然是德国着名的奶制品生产商。他旗下的人民牌奶制品行销全德,几乎在所有的超市都能看到,从价格最便宜的44欧分一公升的鲜奶到价格不菲的全脂奶酪,其产品应有尽有。我一下子被弄愣了,马克的父亲至少也是个亿万富翁,他的儿子怎么会和我们一起打工,过这么平民化的生活呢?
再见到马可的时候,我们不免谈到他的父亲。面对我的那么多困惑,马可只是淡淡地说:“我的爸爸工作很认真努力,所以他挣到很多钱。”在回答我提出的为什么他不问他爸爸要钱的问题时,马可显得有点惊讶:“我为什么向他要钱?我并没有为他工作呀。”
不久,全德不少州政府提出了硕士以下的学生要交学费的议案,惹得大学学生纷纷罢课抗议,我们H大学也不例外。
那天,导师为我签了份奖学金的申请文件,让我到校长那里复签。我匆匆走到校长办公楼,看到过道里站着许多同学,觉得气氛实在与往常不一样。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马可正和七八位同学坐在里面,校长却不见踪影。我这才知道,马可还是H大学学生会的重要成员呢。马可认真地向我解释:“我们正在占领校长办公室向州政府抗议,可校长去度假了,我们的占领将持续一周,你要到下周才能来办签字。”
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马可却温和起来:“吴,校长走的时候,为我们准备了很多点心和咖啡,你不来一点吗?”罢课还能享受校长的点心,这对一个中国人来说,实在新鲜,马可说那是校长夫人亲自做的。
其实,州政府收的学费并不多,一学期才500欧元,比很多中国大学便宜多了。对此,马可却认为:“我需要工作50个小时,才能挣回500欧元。政府是在增加我们的负担,所以我们不同意。”
实际上,马可已经有社会学的硕士学位了,如果他申请读博士的话,并不用交学费,可他选择再读历史硕士。面对我的疑惑,马可道:“我对博士学位没有兴趣,我现在对历史感兴趣,所以我必须读历史,我不会因为逃避学费而放弃我的兴趣。”
“可你没有博士学位就找不到文职的工作,将来不是做不了教授了吗?”在我的问题抛出几秒钟后,马可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诉我,他很喜欢在饭店工作。
她是“宠物农场主”
认识吉娜,是在一位教授的生日晚会上。她在北德的B大学读书,是临时来我们学校听那位教授的讲座的。
吉娜热衷于中国的民歌,也想学汉语,而我正好在学德语。晚会结束后,我们互留了电子邮箱,希望能通过邮件相互学习。后来,在我们陆陆续续的通信中,吉娜提到,德国一对着名超市连锁店的创始人兄弟是她的叔爷爷。原来,吉娜也是亿万富翁的后代。吉娜一共打了两份工,她对自己的收入很满意。她说:“我正在攒钱,准备去中国旅游,这是我自己的安排,家里不会给我钱。”暑假里,吉娜还到我所在的城市做街头音乐家——在主街上弹吉他。每天从上午10点到晚上8点,一天下来,有时有200多欧元的收入,有时竟颗粒无收,但吉娜很快乐:“这离我的旅游梦又近了一步。”
第二年春天,吉娜攒够了钱,独自游览了北京、西安。后来她来信说她毕业了,准备开始工作,还说,《圣经》上说人自泥土来,还将归于泥土,所以她想自己的生活应该重新回到土地上,去做农民。2010年夏天我过生日的时候,快递公司给我送来了一只小折耳猫,原来是吉娜送的礼物。我写信感谢她时才知道,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吉娜自办了一家宠物农场,专门饲养小动物,培训它们简单的工作能力,比如陪伴病人之类。
农场是靠吉娜一人办起来的,资金是借的,金额也不多,所以至今农场的规模还很小,贷款还没有还完,但吉娜却信心百倍。吉娜的理想是,将来她的动物农场发展成拥有马、犬、猫、兔的综合饲养基地。
放弃绘画,学神学
德国人一般不以自己收入高而骄傲,如果他表现得很自豪,他会对你说,他要交多少税。德国的富豪往往只是一代,因为他们并不会留很多财富给子女,他们习惯于让子女自己去创造财富,或者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子女基本无法按照中国的习惯被称为富家子,因为他们已经不富了。
在我去北德K城拜访妹妹时,参加了一个学习《圣经》的读经小组,从而认识了领经的叫菲利斯的德国人。菲利斯也是个富家子,他的爸爸是一个拥有多家日用化工品工厂的老板,妈妈是一个知名化妆品的生产商。据说,他爸爸在欧洲的经销店达400多家,而欧洲很多明星都使用他妈妈公司生产的化妆品。菲利斯的父母很希望他学习经济,可菲利斯从小就喜欢画画,最终成了绘画专业的学生。
作为学画画的学生,菲利斯对《圣经》的熟悉程度让人吃惊,他对每章每节的经文都记得非常清楚。菲利斯平时在一家工厂打工,据说每月有400多欧元的收入。而每周在哪一天上班,都是由他们工作组的负责人在一周前就排好了的。很多人为了多上工时,竭力巴结小组负责人。菲利斯却总是告诉小组长,他哪些天不能来,因为在这些天,他要去领经。
暑假时,妹妹和她的同学都到柏林去了,在那里,街头画像的人多,比较好赚钱。菲利斯却来到南德的海德堡。海德堡是个小城,街头画像的人也少,可菲利斯却不在乎,他喜欢海德堡大学的图书馆,他说这里有很多宝贵的书。因为挣钱少,他常常跟学校商量,迟交注册费。所以有的同学会暗自嘲笑他,注册费这么便宜都迟交,太惨了。菲利斯却不这样想,他说,当他在小组读经或在图书馆读书的时候,他感到无比快乐,为了这种快乐,他理应付出代价。
对神学的痴迷,让菲利斯最后决定放弃绘画。要知道,德国的神学院不仅学费极其昂贵,而且入院标准极高。入院后,不仅要学习德语《圣经》,还要学习拉丁文、希伯来文,所以很多人望而却步。
菲利斯也是如此,单靠打工,是不可能挣足神学院的学费的。可他很坚持,他和很多人谈自己要做神职人员的理想。他的虔诚终于打动了大学教会,最后这家教会决定赞助他学费。
现在,菲利斯已经住进瑞士一处山上的神学院了,他给同学写信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轻松过,虽然希伯来语真的很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