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之中,我独爱秋。秋物美好,我亦是独喜那静美秋叶。任岁月如何变迁,哪年秋天的点点滴滴,就似片片枯黄的老叶,始终停留在我的记忆之中,久久不去。
又是一次双休日,也是奶奶的生日。
忙里偷闲,我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到奶奶家。
一路野菊妖冶,繁花相送,我们终于到了。一下车,满脸堆笑的奶奶便迎了上来。抬眼看她,只见她本就很小的眼睛被层层皱纹遮住,只看得见浑浊的瞳仁中闪着一点点欣喜的光。进了屋,奶奶拉着我坐下,细细询问着我最近的生活,她总是担心我会吃不好,老说我瘦了。我无数次跟她解释说自己营养过剩,她却总是不厌其烦地问。现下,我也被她问得有些烦了,只是碍于她是长辈,一直敷衍着。
她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却生硬地打断了她:“行了!我去写作业了,等会吃饭给我炒油麦菜哈!”说着我已经去拿我的书包去了。又听见她在身后慢悠悠地道着:“行呐,爱学习是好事,好好学习,以后奶奶跟着你享福……”又来了!我“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头也没回便径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下雨了。疏懒的雨飘飘落下,调皮而不失优雅,雨并不大,稀稀疏疏的斜织着,给万物穿上了朦胧的白衣。走出小屋的后门,庭前有一条窄窄阡陌,小路边种满枫树。骤然风作,满树枫叶一齐飘落,随风起舞,恍若身着红衣的仙子,带着满身风尘翩然而至。雨落在我身上,也滴在那满地残枫之上,那岁月雕刻出来的老态更加显现。远处拐角,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出现——竟然是奶奶!
她的步履很慢,微微有些蹒跚,手中还拿着一袋东西,另一只手吃力地握着一把大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窄窄的小路上,肃杀的秋风吹起她的衣角,火红的枫叶将她身后的脚印隐匿于逐渐下大的烟雨中。
她的眼神不好,待走近后才看到我,一把大伞迅速遮蔽了我头上灰蒙蒙的天空。她嗔怪着:“天这么冷,跑出来干什么?我们屋里今年没种油麦菜,我刚去隔壁王婆婆屋里要了点。现在超市里卖的都不放心,药水打得多。这可都是绿色食品,你们走得时候也多带点……”我没听清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撑着伞把我拉进了门,身后那条小径上,枫叶仍在无声地落着。
吃过饭,我们要回家了。临走前,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进屋提出一大袋蔬菜:“这都是自己园子里种的,吃起来放心!”妈妈从她手中接过袋子,什么也没说,随手放在了汽车尾箱里。
穿过铺满落枫的小路,我惊喜地发现,一直停在小路尽头的车上竟落了两三片枫叶。我默默把它拾起,收藏起奶奶的牵挂。一袋纯天然蔬菜,一句句轻轻的嘘寒问暖,本是她的生日,她却全然没有寿星该有的样子。曾经精神倍棒的奶奶,如今已是这般垂垂老矣。岁月不曾饶过谁,枫叶会落,奶奶会离开。秋叶化作春泥护花,奶奶在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却仍在为我们费心劳神,时光改变了很多,但不可能带走奶奶对我们的牵挂。
秋风萧瑟,我记忆中的那片火红秋叶,仍在无声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