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帝与野兽,没有谁会喜欢孤独!特别在钢筋水泥筑就的坚硬的城市里,人们总希望有一个能并肩站在阳台上,指点红尘纵声大笑、对月小酌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时代,到处都埋伏着精明的猎手,而“朋友”是猎手们最喜好的伪装!往往以为遇到了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却发现他原来深藏不露、另有所谋!如唐朝御使肖翼就是这样一个猎手,他受唐太宗指使,伪装成朋友从辩才和尚手中骗取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交友不慎的辩才抑郁而终,不知肖翼事后会否有些许愧疚!赖昌星更是特级猎手,那些被他用金钱、美色、艺术、古董猎取的“朋友”个个被弄得灰头垢面、不堪回首!或许称这伙人为“朋友”抬举他们了,为了低级的利欲结盟作奸犯科、祸国殃民,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择友之难,可见一斑!
新人难交,故友如何?毕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嘛!老友约会,你兴冲冲地赶去,却是保险增员会!老友自远方来,你激动相迎,却发现他来卖产品!老友有难,你慷慨解囊,事后他却不见踪影!商业社会里“关系网”纲举目张!你悲哀地发现自已沦为朋友的“人脉”之一。真诚是朋友间不变的承诺!背弃却是一个屡屡应验的魔咒!“日久见人心!”得处多久才能见到人心?“患难见真情”,何种患难才能让我们看到人间真情?
“以权交者,权倾则绝,以利交者,利尽则散”。但以义理、文章、事业交友者又如何?李政道、杨振宁共研学术十多年却黯然断交。鲁迅、周作人文章惊世竟也兄弟反目!高贵灵魂间的交往,也屡因学说不同、志趣相异、性格不合而分道扬镳,让人扼腕长叹!开国帝君大多人情练达,世事洞明,但晚年却都好诛杀创业功臣,打天下时何等亲密,功成名就却血染官袍!其中固有政治因素,但何尚不是人性之痛?为何友谊天长地久如此之难?英国作家、政治家本杰明且答且叹:“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看似慧言真谛,实是千古伤心无奈之语!
但我们毕竟少不了朋友!所以在“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的叹啘中,我们想尽办法维系那飘忽不定的友情。江湖汉子崇信“桃园三结义”!推金山、倒玉柱,跪对苍天焚香叩首,想以血誓和诅咒来杜绝背离。但纵观历史,如刘邦、项羽一般,大多数标榜盟友的集团,最终都成了友情的不毛之地,甚至血迹斑斑,荒冢丛丛!文人雅士则践行“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用矜持的微笑与飘逸的淡然,维系友情于影影绰绰之间!但这种隔纸亲嘴似的友谊,终究达不到水乳交融的深度!而务实者则是降低择友标准,扩大交友范围,酒友、茶友、赌友、学友、玩友一团和气,广种博收,但在维系过多过杂的友情时,却发现交往已变成了敷衍,彼此原来从未真正走进对方的心灵!
但为何俞伯牙与钟子期在一弹一听之间竟成莫逆,一死一生之间传为佳话?知音,心意相通者而已!或许并非是“知音世所稀”,而是我们让朋友一词承载了过多的内涵!什么“生死不渝、同甘共苦、两肋插刀”!父子、兄弟、夫妻尚且很难做到的事,我们何必去强求朋友?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狭隘,让我们过于关注友谊在现实利益中的作用,而忘却了友谊的本来面目只是心的交流、是刹那间情感的互融!物欲的拖累与交换的心态让我们失去了与朋友携手江湖、共赏风月的快乐!
“变易”为天地之理,时过境迁,朋友可变为亲属,也可能会化为仇人!秋叶尚且春色难再,物是人非后,我们又怎能要求朋友一成不变?缘生缘起,缘聚缘散,原本自然!只是贪念与妄想让我们对朋友的标准和要求过于执著!朋友如佛法,原不是求来的!“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来也罢,去也罢,拈花一笑弄棋子,此生但求共明月!聚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散时“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心中多一分宽容,少一分欲求,多一份随顺,少一份苛责,朋友之间原可如此真切、如此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