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提起以前的事了,上高中时的事。
我记得,那时我们终年穿着校服,蓝底白条的,袖子是一半蓝色一半白色,白色的那半正好在胳膊下方,每次趴在桌上写字的时候那部分都要在桌上来来回回,所以每个星期下来我们的校服都是袖子下方特别脏,尤其是袖口。
我记得,那时学校里有个长廊,长廊旁的石柱上绕着满满当当的的爬山虎,每当夏天的时候都时一片葱绿的样子,站在长廊下面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罅隙洒下的斑驳的圆点,零零碎碎的跳动。
我记得,那时的学校操场上有个沙坑,我经常坐在那里看书,沙子软绵绵的,能把我的鞋底全部陷进去,有一次我捡了一节木棍在沙子上勾勾画画,最后花了一朵莲花一只蜻蜓,拉着身边的人看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起。
我记得,那时的学校有很多高大的树,树上有人为加上去的小铁房,尖尖的顶,有圆圆的洞作为出口,那是为小鸟做的窝,我经常站在树下仰望那些小房子,希望能看到小鸟的出入,每次都看到脖子疼,可直到毕业,我也没看到过一次。
我记得,那时我是第六小组的组长,负责每个星期六的卫生,于是每个星期六我都要早早去教室,扫地拖地擦窗台擦黑板,和我在一组的总共有六个人,只有一个男生,他总是很晚才来,但他总是会提整整一桶水放在教室,不用任何人提醒。
我记得,那时我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讲桌下老师的眼皮下,我总是在不想上的课上干别的事,类似于聊天类似于看小说类似于睡觉,因为有讲桌的掩护我总能得逞,从没有老师发现我在做除过听讲的其他事,为此,我一直很得意。
我记得,那时我的语文老师是个快六十岁的爷爷,他对我很好,总是笑眯眯的样子,有一次早上我睡过了头,到学校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那天下着大雪,我喊了报告后进了教室,站定后说“我起晚了”,爷爷楞了一下,然后笑笑说“坐下吧,难得这么诚实”。
我记得,那时我和好朋友一起吃一个冰激凌,却正好碰到了班主任,下午开班会的时候他站在讲台上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们现在的孩子啊,每天净吃些没营养的东西,像冰激凌什么的,那些有什么好啊,还不如家里做的一碗面强,有的同学还两个人吃一个冰凌……”
我记得,那时我有很好的化学成绩,理科班的学生都考不过我,高二快会考的时候化学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让我别再复习化学了,能考个A就可以了,要求不要太高,另外还嘱咐我让我考试的时候给周围认识的人都传一下答案,助人为乐。
我记得,那时学校里有家卖早餐的小店,生意特别特别好,我在那里也吃过一次早餐,远比我想象的要难吃很多,而且我还吃出了石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哪里吃过早餐,还逢人便说那家店的坏话,整个一祥林嫂式人物的杰出代表。
我记得,那时我被评为校级三好学生,照片挂在校门口整整一年,僵硬的笑容,呆呆的表情,站在学校的花坛前,身后有大片大片盛开的牡丹,这也成了被朋友调侃的内容之一,他们总对着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类的话,超级无厘头。
我记得,那时我有个特别非主流的女同学,个子小小的,有些胖,长得不漂亮,总是一副很牛的样子,看谁都不顺眼,经常和老师吵架,她的两只耳朵上穿了至少有二十个孔,戴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耳环,我从未和她说过话,尤其是我看到她理了个光头后,便有些惧怕她。
我记得,那时我有个人很好的同桌,小眼睛小鼻子,有一对小小的酒窝,笑起来皱着鼻子,甜蜜得不像话,我们总是在一起研究一道难题,一起玩俄罗斯方块,一起去老师办公室问一些不懂的问题,一起在不喜欢的课上做一些小动作。
我记得,那时教室里的黑板右侧挂着一块小板子,上面写着高考倒计时,我们总是忘记每天从新去写那上面的时间,于是在离高考八十多天的时候我们班的板子上还写着一百三十天,理科班的一个同学看到后很有幽默的说了句“哦,文科班和理科班的高考时间不一样啊。”
我记得,那时我们一堆同学打沙包,一不小心沙包被扔上了树,卡在树杈上怎么也弄不下来,于是我们往树上扔羽毛球拍,可沙包没打下来球拍倒被挂到了树上,然后我们往上扔篮球,结果,篮球也卡在树上了,最后我们往上扔了好多砖块才搞定,弄了整整一节体育课。
我记得,那是我上学时要坐124路公交车,总共7站路,车上的人总是很多,我们几个同路人总是要这样挤来挤去才能到学校,每次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车上下来后,都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把我都挤成相片了”。
我记得,那时我和一个男同学要在元旦联欢会上表演吉他演奏,我们在操场上排练,有一个细节我总是掌握不好,那个男同学就转过来单膝跪地拿着吉他给我演示,为的是让我看清楚,可是几分钟后我发现我们周围围了很多人,感慨他的表白方式浪漫,我们相视无言。
我记得,那时我的课桌上写了好多数学公式,每次考试的时候我都要带着我的课桌,无论我坐在哪儿考我都要搬上我的桌子,尤其是考数学的时候,它就是我的百宝箱,就是我的救世主,可尽管我有那么多公式,我的数学成绩却始终一团糟,都不好意思再说起。
我记得,那时学习圆的时候我们总是徒手画,不用圆规,每次画完后我都要给同桌看,然后问她,“看,圆不圆?”,后来学了椭圆,我们依旧徒手画,我不再问“圆不圆”,而我的同桌却总是让我看她画的椭圆,然后问我,“看,椭不椭?”,我不置可否。
我记得,那是上历史课时班上总是很安静,因为多半人都在睡觉,有一次我斜后方的同学也睡着了,她旁边的同学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说老师在叫她回答问题,然后她“嗖”地站了起来,结果吓到了老师,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们笑了整整一节历史课。
我记得,那时我们每个星期一早晨要开晨会,升完国旗后主任要在上面总结上一周学校的情况,她的开头语总是“下面,我简单地说两点。一、……二、……三、……四、……”,我们曾一再因为这个怀疑过主任的智商,怀疑她是不是没学过阿拉伯数字。
我记得,后来我们就毕业了。
我记得……我记得那么多那么多,以至于我无法一一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