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心情总有些沉郁,每每看着夕阳,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白日依山尽”的壮阔,却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黯然。
书房里的课本也很久没动过了,上面覆了一层薄尘,它们一页页满满书写着我的次次失意,尘封在房间里,如一个不可妄动的禁忌。
曾经我是那样的不可一世,自命不凡,仗着优异的成绩在亲友面前争尽了风头,如今身处战场一样的重点高中,才猛然领悟到“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怅然,心中被“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渺小感充斥,世界压抑得喘不过气。周围硝烟四起战火熊熊,我最初是怀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以高姿态步入的,浴血一年后却是以这样一副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狼狈相兵败沙场,功课门门亮起红灯后才发现,原来“天生我材”也可以是难再雕琢的朽木。自那以后我便一蹶不振,整日闲坐在阳台上如老人家一样愁看孤云,慨叹人生多舛。原来少年也可识得愁滋味,却也欲说还休。
天凉好个秋啊。
看冷风萧瑟,落叶翩飞,原本冰凉的心又一次被我囚禁在了广寒宫。
我便如那枯草,在漫野黄金中凋零。在繁世中孤单,在欢语中落寞;坠落、坠落,眼看要沉落在谷底,谁将化为春风,成为我的救赎?
又一次夕阳,仰望苍穹,看火烧云红烈;俯瞰世界,一切似曾相识,却又与平日有所不同。
我所深妒着的得志少年与父母争吵不休,温润如玉的背后却显现出了性格的乖张。他们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纠缠着,而少年老成的他第一次像个孩子那样任性地撅起小嘴;
生意场上的大老板——一个四邻八舍都为之眼红的人,生意不顺后醉了酒,一脸衰颓地跌撞回家,正被妻子揪住耳朵斥骂;
携手共度夕阳红的老夫妻在散步时竟出人意料地拌起了嘴,你一句我一句,全扫“月上柳梢头”的浪漫。
幸福的孩子迷了路,正靠在电线杆旁哭着找妈妈,一声一声,碎裂人心。
世界瞬间变了脸,金秋冷凝成寒冬。
大家幸与不幸,我幸与不幸,仿佛交织成谜一样的网。
我惊奇而又困惑地揉揉眼,再睁开便又是另一个世界:好心的邻里朋友前来相劝,融了冰,化了雪,笼罩在人们脸上的阴云散去,雨过天晴,彩彻区明。
迷路的孩子止住了哭声,在静静等待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妈妈……”轻轻呢喃暖人心扉。风干的泪珠下,笑靥如花。
枯草一直孤守在心底的自卑自弃也被暖阳般的笑容唤醒,唤醒……
人生就如一部完整的戏剧,处处这般跌宕起伏。正应了那句话:世上没有常胜将军,生命也没有幸福的常胜将军。我所仰慕的辉煌就如蝉翼般脆弱,即使牢牢抓在手中,也总会一不留神随风消散,失败反倒是人生的常客。
往年,我看惯了世界的“表象”,误以为每个人都是神名垂青的幸运儿,殊不知在每一段故事的背后,有多少伤口正在愈合,又有多少新伤在不经意间裂开,血流如注。萎焉的心,在这个世界从不缺少。
若我如枯草,在寒秋安眠后,我要在痛苦中看破成败,从泪水中汲取生命的精华,从孤寂中重获返青的希望;用失意浇灌自己幼嫩的根茎,用沉郁酿造未来的香醇。只待春风又起,方可采撷人生的胜景。从此唯花开花落,便也无他。
幸与不幸,皆为焦鹿梦;翻覆手,且看棋局。
是在冰雪消融的又一季,迟日杏花飞,枯草获得了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