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题记
太阳缓缓升起,一缕温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洒在老人的床上。老人蓦然睁开眼,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医生说老人活不过今年,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连今天也活不过了。活了一个世纪,又是无疾而终,这个从来都不相信医生的老人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又有什么好眷顾的呢。老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自己哪是无疾,那个最不懂事的儿子,便是老人最大的心病。
数十年前,一个矮小的违章搭建里,有一对父子正在玩耍。那位父亲,便是如今的老人。父子俩奔跑,追逐打闹,尽享天伦。那个只有两岁多的孩子,笑的是多么天真,多么无暇,笑容中充满幸福,与常人家的孩子无异。好幸福的父子,旁人看了一定会那么想。
“爸爸,妈妈去哪了呢?”儿子拉着父亲的手说道。父亲明显怔了一下,牵儿子的手差点松开。
“妈妈出去工作了,很久不会回来。”他回答是都不敢看着儿子,因为自己的妻子,因为贫穷而离开了自己。他还记得,妻子脸上的愤怒与鄙视,不屑地甩上那扇薄薄的门。是的,这便是现实,表面的幸福,掩盖不了心中的落寞。
儿子渐渐长大,生活的费用变得越来越多。他开始走亲访友,,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们,求他们借些钱。这些情景,儿子全然看在眼里:亲人眼中的鄙夷、嫌弃,借钱时的不情愿,父亲假装赔笑。
“爸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子?”父亲摸摸儿子的头,满眼无奈。
就算有了足够的钱上学,儿子的日子仍不好过。嫌弃的目光出现在老师、同学们的眼中。别人开始用水笔,自己却用的是铅笔;别人鞋子名牌,自己鞋子却有一个长长的裂缝,惹人笑话。他平息、克制自己的愤怒,在心底暗暗发誓:
我要得到很多钱,然后,这样鄙视地看着你们!
孩子很懂事,学习也很刻苦,初中一帆风顺,但只能是在学习上。然后,他考上重点高中。
经济负担愈来愈重,不过儿子出乎意料地拿到奖学金,日子变得宽裕起来。在儿子生日时也奢侈了一把,买了一个蛋糕。
“儿子,能告诉老爸你的愿望吗?”
“我要很多钱!”父亲一怔,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子目光坚定而倔强,还透着一丝热情。父亲摇摇头,叹了口气。
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儿子又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也步入成年人的行列。没有一丝犹豫,儿子马上找了一份工作,开始半工半读的大学生活。工作很辛苦,是小饭店打杂的,什么都干,洗碗、打扫,无论多累,只为一个目的——能过上如人的日子。
每天工作到很晚,有时洗碗,竟累得睡着了。等早晨醒来,碗碟焕然一新——都洗好了。儿子纳闷了:哪个好心人干的?同时摇头:没有。纳闷一直持续到那天午夜,儿子终于知道了真相。
儿子打了个盹,午夜醒了过来,看见一个高大却瘦弱的身影正使劲地刷着碗。是父亲!儿子愕然。原来暗中帮助自己的是父亲。父亲轻手轻脚地刷碗,尽量不让碗碟碰撞吵醒儿子,却洗得异常干净,嘴里小声念着:这工作太累人了,明早和老板说说。
儿子潸然泪下,儿时的誓言他没有忘记,现在看见父亲忙碌的身影,愤怒又一次从心中油然而生:一定要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儿子又顺利地读完大学,工作越来越高级,做过建筑工人,也做过公司白领。工人的活父亲还能帮忙,到儿子做了白领,父亲无能为力,回到儿子买下的斗室中休息。
儿子却不甘平庸,凭经验与文凭,先跳槽早找工作。用他的话来说,置死地而后生,这样才有斗志和干劲。
这个位子他揶揄很久,高薪却不用做很多工作。最后面试者中有两人脱颖而出:一个便是他,了一个是一位富家子。几天后,那个职位被富家子坐了。为什么?!儿子吃惊不已,那人不如自己,没有经验,没有文凭,落选的,为什么是自己!?
“因为人家有这个。”胖得像一个球的经理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在大拇指上来回蹭了几下。钱!又是钱!儿子为此郁闷得三天未睡,眼中布满血丝。
到街上找工作,儿子准备从头开始。无意间瞥向对面,是那个胖乎乎的经理。儿子不屑地看向旁边,竟看到点头哈腰的父亲!儿子的愤怒瞬间爆发,不顾车辆的危险,横穿马路,一把拉开父亲。
“你干什么?!”父亲愠怒地盯着儿子。
“这种人,不值得去求!”儿子暗中决定,自己创业,不再寄人篱下!
儿子下海经商,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功成名就,荣归故里。父亲已年近古稀,儿子也半百不到。父亲老泪纵横,一把抱住儿子: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可是,儿子爱财如命的本性在也改不了了。床底、柜中。沙发下,能藏东西的角落都放满了金条、保险箱。他恨不得不用一分钱,看着那些登门陪笑的亲戚,对着他们一阵冷笑,然后拒之门外。儿子也因这个毛病,始终单身。
“儿子,你爱什么?”
“我爱父亲你啊。”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有望了儿子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拉回现实。是儿子,老人眼前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儿子啊。”老人叹了口气,“老爸我的时间不多了。”儿子沉默许久,父亲晚年尽享天伦,无疾而终,作为儿子,也无憾了。儿子极力不让自己流泪,再看一眼父亲,再多看一眼,心中也是暖的。
“儿子,”老人面色一整,“我最后问你,你爱什么。”
儿子怔了一下。难道自己不爱老父亲吗?不,不是的。只是心里,有一样东西,这东西,已放在心中许多年了。那就是。
父亲心知肚明,儿子不懂事,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地方。现在,父亲只想听他说其他的回答,就算是敷衍,自己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儿子的答复模棱两可,可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儿子声如蚊蚋,旁人听不见,传入老人耳中,却震耳欲聋。老人怒目圆睁,半天说不出话,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只想儿子,又颓然放了下去。愤怒的双眼中夹杂着悲戚与哀怨,眼泪被留在眼眶中,怎么也落不下来,瞳孔也渐渐黯淡。
儿子发现了异样。
“父亲。”“父亲?”“爸!”父亲是去了吗?
“爸,好闭上眼睛了。”
“爸!您快闭眼啊!”
落叶在风中翻飞,漂泊不定,最终落到一户人家床前。床上,是一个睁着双眼,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床旁,是一个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中年人。哀号,痛苦的哀号像那片落叶一般在风中飘荡,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忧伤的子,哀怨的父;冷漠的城,麻木的人。这一切的一切,只在那,沧海桑田的人世间。
——后记
上海闸北区上海市风华中学高一:袁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