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在莎剧中所引发的争论恐怕是最多的。对莎士比亚用语言织体编织而成的哈姆雷特形象的评论,已经远远地超出文学评论的领域,拓展到社会学、心理学、人格学等各个层面。
要不是怕一死就去了没有人回来的
那个从未发现的国土,怕那边
还不知会怎样,因此意志动摇了,
因此便宁愿忍受目前的灾殃,
而不愿投奔另一些未知的苦难?
这样子,顾虑使我们都成了懦夫,
也就这样子,决断决行的本色
蒙上了惨白的一层思虑的病容;
本可以轰轰烈烈的大作大为,
由于这一点想不通,就出了别扭,
失去了行动的名分。(三幕一场)
哈姆雷特的这一思考在作品中非常突兀。现世与“那个从未发现的国土”的沟壑,“死的睡眠”等等对他是一种恐怖,这种思考远远超出了复仇本身。对哈姆雷特来说,这种生死体验较之复仇之类的行为,具有着价值上的优先性。哈姆雷特所说的“顾虑使我们成了懦夫”的“顾虑”并不是对复仇后果的顾虑,而是生命价值并未得到最终确认的顾虑。
“可是照我们人世的想法看来,他的孽债该很重;
我现在解决他,却是趁他灵魂洗涤清静、准备成熟的时候,这能算报仇吗?
照世人的想法,将克劳斯斯的肉体消灭就算报仇,这是世俗法的意识,哈姆雷特没有把这种世俗法的原则看得高于一切,他内心怀有“最终审判”的思想,他所想的是要在克劳狄斯的肉身与罪合一时消灭他,达到勾销罪本身的目的,使克劳狄斯的灵魂“象地狱一样的漆黑,直滚进地狱”。在面对杀与不杀的问题时,哈姆雷特的心性气质始终是一致的,价值问题始终是他关注的首要问题。正是其心性气质中的价值优先原则,使哈姆雷特陷入了延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