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盗跖》中写道:“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尾生就伫立在桥下,期盼着那萦绕着心头的倩影能够翩然而至,等待着,等待着,等到水流漫过他的腰身,漫过他的鼻息,漫过他那双期盼的眼睛。他,就这样死去了。只为等待着一个可能到来的佳人。初一读,便只觉得是笑料。笑这人愚蠢至极,不知变通。换作一个现代人做出选择,一定在看到水有涨势之际便转向离开,心想着“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定就在某一个春日的午后,在那杨柳依依的河畔,又能邂逅另一位巧笑倩兮、顾盼生姿的美娇娘呢?相比二者,我更欣赏后者,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洒脱乐观,随心而为,向人生的无限可能迈进。这才是一番真正的恣意潇洒!
可是,尾生的死真的如此愚蠢吗?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西洲采莲的姑娘凭栏远望,是否也是在等待,在思念那个可能的情郎。“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伽蓝寺的女子一直守望着她的归人。她们都在等待,怀念着初见时的悸动,守望着那一份深情,守到青梅成熟,守到皱纹爬上额头。她们的爱晶莹又剔透,在尘世中静静地绽放光彩。侯嬴一直等待着某个伯乐的出现,让他的才华得以尽洒,他等了七十年。终于,信陵君出现了,在危机面前,他为信陵君排解了一个又一个困境,最终只为平衡道义,自杀而死,将“士为知己者死”发挥到了极致。我又想到了那个逐日的夸父,一日又一日地追赶着太阳,为着太阳耗尽心力,倒在了他奔跑的大地上,还有那不知天高地厚、一心要移山开路的愚夫,那不丈量自身渺小却依旧坚持填海的精卫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诗意”。
这种“诗意”有别于日常生活,它更加纯粹,它反映的恰恰是一种不将就,一种对理想与爱的永恒追求。他们是如此的执拗和愚蠢,又是多么的坚定和从容,他们从不怀疑自己心中所爱所求,他们只知道在某一天的将来就会得到圆满,他们只是不断地等待,等待,追求,追求!坦白来说,我是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和大多数现代人一样,得不到就放弃,去追求另一种可能,人生还要继续,我们需要丰富多彩的人生。我们就是这样,逐利又务实,习惯于安于现状,折服于现实生活。
因此,正是我无法像这样英勇而大胆地去追赶这样一场孤独而又伟大的行程,我才如此深深地,深深地,怀念着这样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