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的记忆里常常模糊而又清晰地呈现出一个剪影:高而瘦,常常穿着一件黑布大褂,带着一副很大的眼镜,双手托着一本发黄的卷轴书,看上去挺威严的,这便是我的外公……
前几天在给学生讲授鲁迅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时,读到三味书屋的寿先生读书入迷时“把头向后仰,拗过去,拗过去”的情景,我不禁又一次想起我的外公,外公读书时也大多是这个样子。
在我的记忆里常常模糊而又清晰地呈现出一个剪影:高而瘦,常常穿着一件黑布大褂,带着一副很大的眼镜,双手托着一本发黄的卷轴书,看上去挺威严的,这便是我的外公。
外公是一个私塾先生。在夏日的午饭后,外祖父常常在他那间书房里,带着一副老花镜,微眯着眼,半躺在藤椅里,两手举着一本已有些发黄的卷轴书,用极慢却又抑扬顿挫的声调读一些我永远也听不懂的文章,读到尽兴时,就会把头仰在椅背上,向后拗过去。过不了多久,鼾声渐渐响起来。外婆就会走过来轻轻把落在他胸前的书小心拿起,放下门口的竹帘,嘱咐我们这些孩子不要吵闹,以免惊醒了外公。
童年的我由于没人照看,常常被带到外公家呆一段时间。外公家族很大,门户也很多。我有很多表哥表姐们,他们常常带着我玩。不知为什么,那时的我总爱哭,为了一点小事就会哭鼻子。为此表哥表姐老是戏弄我。也许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远离父母,独自呆在外公家里感到孤独而格外敏感,流泪也许是潜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吧。长大后当我读了《红楼梦》里“林黛玉进贾府”那一段故事后,对于黛玉“处处小心,处处谨慎”的寄人篱下的心理感受感到格外真切,虽然我在外公家并没有太多约束,也没有受到冷落,但童稚的心灵里还是渴望有一些在父母面前撒娇的那种欢乐。
有一次,我和三舅的表姐一起玩踢“沙布袋”。表姐的沙布袋是六种颜色拼成的,有六个小正方形布袋的四角连在一起,中间是镂空的,提起来像一个彩球,软软的,又好用又好看。而我的沙布袋只是普通的用六块碎布缝起来的。于是我很想踢表姐的沙布袋,但表姐像个宝贝似的护着,根本不让我沾边。她踢得高高的,然后一只脚跳起来向后旋转再踢起来,沙布袋落在了我脚下,我急忙捡起来,刚要学着她的样子踢时,她一下夺过去揣在怀里,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妈刚刚给我缝的,你也让你妈给你缝个啊!”我神情一下黯然了,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默默地走开了。恰巧被走来的外公看见了,他训斥表姐说:“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何况小菊是客人呢!”表姐极不情愿地把沙布袋丢给我,嘟囔着说:“哼,就知道哭!”外公并没有理她,回头对我说:“等你外婆有空了,给你缝个更好看的!”过了几天,外婆真地给我缝了个漂亮的沙布袋。如今想来,外公或许早就看出一个孩子内心的孤独和敏感,而在这样的小事上能给孩子一些宽慰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