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始终避免提及“母亲”,在我心中仿佛母亲还依然陪在我身边,但是她却不愿意声张,像她一贯的作风,喜欢默默地付出。但生活中很多时候会提及“母亲”,看着别人提起爱唠叨的母亲,爱管闲事的母亲,甚至是与儿女吵架的母亲,我心里很是羡慕,甚至是嫉妒。每当提起“母亲”,这个字眼始终是我心底最温暖的记忆。
母亲生于1952年的夏末秋初,我想那一定是桂花飘香的季节,因为母亲的名字就有一个“桂”字。
看过母亲小时候唯一的一张照片,那时的她大概3、4岁,胖嘟嘟的样子很是可爱,依偎在她的母亲怀里,无忧无虑。不幸的是她的母亲在她十二岁时离开了她。母亲和她的姐姐两个懵懂的大眼睛,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母爱的涓涓细流,母爱之河却残酷地断流了,只留下她们姐俩望着干枯的河床泪流满面。
好心人可怜她们姐俩,也可怜独自拉扯两个女儿的她们的父亲,于是给她们的父亲介绍了第一个女人,小姐俩以泪洗面,幼稚地想以此阻止另外一个女人的到来。好心人又给父亲介绍了第二个女人,这次不准她们哭了,于是父亲就这样迎娶了这个女人。
老实巴交的父亲每天辛苦上班、下班,挣得微薄的工资,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了这个女人,母亲的姐姐后来参加了工作,并且住在厂里的宿舍,白天家里只留下我的母亲、这个女人以及这个女人和前夫所生的男孩。
当时生活窘迫,幼小的母亲根本得不到这个女人的照顾,这个女人只把自己的儿子照顾得妥妥帖帖,后来母亲说:她要想用一块肥皂那个女人都要限制。那个女人在古稀之年也回忆说:自己是愧对二嫚儿(二女儿)的。
没过多久,母亲长到了十五六岁,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那时的母亲梳了一条又长又黑的麻花大辫,大大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温柔又带着一丝坚强。她一天也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了,毅然报名去了荒凉寒冷的内蒙古支边,姐姐舍不得这个小妹,但也拗不过她。
在内蒙古,一群来自祖国各地的热血青年靠着一双手盖起了连队的营房,种下了希望的田地,慷慨激昂的歌声时常回荡到那边充满希望的土地上。后来母亲说起过那段岁月,盖了一晚的被子早上起床时还是结冰的,早上发现晚上睡觉时老鼠从脸上跑过留下的血痕。但那时的他们并不觉得辛苦,母亲的人缘很好,大家都爱和她开玩笑,因为她爱睡觉,大家亲切地叫她“小迷糊”,还有她常提起的来自北京、浙江等的战友,因为这是她终生难忘的。最让我难忘的是弥留中的母亲嘴里念叨的还是她在内蒙古待过的几个熟悉的地名。
心疼小妹的姐姐、姐夫想尽各种办法把妹妹调回了离老家不远的一个小城市,在一个工厂里当了一名普通工人。由于母亲年轻、漂亮、脾气又好,一到这个厂就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年轻帅气、干净利落的父亲闯进了她的视野,来自共同的城市使这对年轻人有了共同语言,并走到了一起,后来就有了我,父母对我的一生给予了厚望,给我取名“婷”,取其“美好”之意。
母亲的同事说过,你妈是最像妈的妈。小时候给我调节饮食,给我买学习辅导书,变着花样地给我做饭,嘱咐我多喝水,这些在当时的我听来罗嗦的话语现在想来竟成了最美丽的语言。
我十六岁那年的春节后不久,母亲被查出患了不治之症,坚强的她也曾哭泣,因为她担心我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在她生病的日子里我比以前更加黏她了,常常要求和她一张床睡,还要拉着手,生怕一松手就找不到她了。记得有一次她在医院住院,想吃炒土豆丝,父亲在医院陪床,我自告奋勇,结果炒的半生不熟,母亲生气了。她不是生气吃不上土豆丝,她说: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这么大了连炒土豆丝都不会,我担心你啊!我记得那时的她有时对我特别严格,教我包饺子、教我做饭,我要是不认真学她就生气了,仿佛在为我失去母亲做好准备,这样她才能走得放心。在母亲生病的那段日子里,我们没有过过一个春节,父母亲的春节都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渡过的。表面坚强、沉默寡言的父亲多年后才对我说:外面爆竹声声,他一个人跑到医院的卫生间里大哭了一场,擦干眼泪还是不能让母亲知道。
生病期间的母亲得到了很多关爱,亲戚、朋友、同事都来看她。医院的病友看这么多人来医院看望母亲,竟然以为母亲在单位是领导。在我十九岁时,母亲离开了我们,临走时她念叨的最后的话就是“谢谢,谢谢”,我想她的一生懂得感恩,懂得感谢。
我最亲爱的母亲去世至今已经11个年头了,我始终不能忘记她亲切的笑容。以此文纪念她吧!妈妈:我永远不能忘记你,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妈妈!我知道你不曾离我远去,爸爸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已经学会坚强,学会独立,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