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科是哪年去世的?我现在有些模糊,大约已有七八年了,但一直清晰的是他清癯的身躯、不媚俗的谈吐和唯美的文字。在与他结识的二十多年里,我一直真诚地叫“王老师”。
1985年,我在本县石井中学任教,时为一个热血沸腾的文学青年,我的师范同学吴宝君(浩渺)也在那里。我们受当时风起云涌的文学社热潮而鼓舞,创建了一个文学社,名叫“同窗”。宝君表现出一定的活动能力,让“荷花淀派”代表作家、保定市文联主席韩映山等市内作家题词,本县邀请的是农民作家王登科。有一天,宝君告诉我,王登科来了,就在他的办公室兼居室里接待的。我记得宝君妻子烙的饼,炒了菜。王登科穿着很单薄,身体也有些单薄,一个纯粹的农民瘦老头。他喝起酒来很健谈,没有离开文学的话题,让我耳目一新。当时知道了,他是我县王各庄的农民作家,五十年代的师范生,河北省作协会员。除了在外工作的前辈,他是我知道的本县内最早的省作协会员。
不久,我与文友骑自行车,到过王各庄,专程拜访王登科。那是几间平房,最熟悉不过的农家院落。我们还参观了他在菜园里的小屋,那是他吹笛子、写东西的“世外桃源”。看得出,他很欢迎文友们联系、来往。他讲自己上过师范、经营过企业,也曾走南闯北,与著名诗人、曾任河北省作协主席的尧山壁等省内作家有交往,与安新县的著名渔民诗人李永鸿合作养过板鸭……在我看来,那些无疑是遥远而神奇的故事。他曾不止一次来过我们西于河村,落脚点是位于村边的保涞路南侧的王金锁家电修理店。王登科的自行车如其人,不加修饰,很简洁,没有累赘。金锁是残疾人,也有一定的文学基础和爱好,我们曾油印了一份小报,叫《乡土》。本村的杨玉福则是美术、作曲兼能,后来是省音协会员。吃饭就在马路边的饭馆,也方便。约上三几个文友,饭菜算不上丰盛,酒也不一定喝得很多,但往往是那个饭馆最后散的。喝了酒,再喝水,山南海北地聊,兴致来了,王登科唱起苍凉而悠长的信天游,有板有眼的,吸引着服务员来看热闹。每次都是天擦黑才赶路,还说让我们放心:靠边儿骑,习惯了,什么什么时候比这远多了,没事的。后来,王金锁买了辆代步车,专程送过王登科。
我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到县文联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几个人首先在保定市报呼吁尽快成立满城县文联,不久,我又单独在市报“再次呼吁”。我在县报社工作期间,也是王登科在县报发表诗文最多的时期。感觉他的诗歌很有韵味,清新高雅,朗朗上口,很见功夫。他写的不少散文,手稿我看过,字迹清晰,有的上万字,涉及早年的求学、旅途见闻、友人交往等。他的讲述,带着感情,有浪漫,也有凄凉。令我一直愧疚的是,有一次,我帮助校对文艺版的稿件,因为时间仓促,结果,王登科一篇散文中出现了“很多”错别字。如果他来报社送稿的话,会被安排吃饭的。我因为当时家不在县城,也有几次陪着,但我不喝酒,只是享受他和高树义副总编等人的融融交流。三、四个人,简单的小吃,畅所欲言,幸哉而归。
在文学的地位日渐走向衰微的岁月,我常常遗憾像王登科这样专著文学艺术的人太少了,商品经济社会里,爱好让位于另一种目的的投机和得益。王登科没有山头主义,没有唯我独尊的霸气,他不会当着官员拍马屁,也不会卖弄资历或浮夸自己的成绩。他的骨子里流淌的是农民的血液。见过20xx年12月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满城县文学作品选集》,其中的“散文卷”、“诗词楹联卷”,竟无王登科的作品。编和选,不能只看自我推荐的东西吧?20xx年12月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流金满城》,我是一个挂名的编委。稿子我没有看过,拿到书之后,我疑惑:又没有王登科的诗文!满城为创建全国诗词之乡,编了一本1986——20xx年诗词集,叫《抱阳诗韵》,里面脱颖而出的新作者不少,但体现满城诗词里程碑的王登科,又是无一篇入选……假如,王登科不是一位农民,假如他健在,假如他的孩子有飞黄腾达的,假如他成为当地的土豪,假如……
我不会忘记王登科的。我没有写过诗歌,但我认为王登科的诗歌代表了满城县一个灿烂的时代,他的自由体诗至今在本县还没有超越的。他在散文方面的尝试和成绩,也是让我辈依旧在学习。很想走走王各庄的古道,因为王登科说过,那是走西口经过的地方。不知道,古道还安在否?王老师是否还潇洒地云游呢……我们县作协在今年五月将刊印一份小报,叫《满城文报》,我是组织者和主要编辑人员。我会选择王登科等人的文章,缅怀文学路上那些逝去的兄长和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