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屋的清醒者
最近读了鲁迅先生的《呐喊》,其中开篇首节的《狂人日记》给了我极大的震撼,惊叹之余,是一些个人的思考。
若将《狂人日记》的内容概括一下,便是村里有个狂人,总觉得村人们都在“吃人”,还要吃了他。“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牙齿,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就是吃人的家伙。”狂人甚至还与一个孩童争辩道:“没有的事?狼子村现吃;还有书上都写着,通红崭新!”看起来确实是个疯子,人怎么会吃人呢?
首先,吃人,顾名思义,指国人野蛮地吃掉同类的肉体。此事在历史中确实有过不少记载:武后时期临安尉薛震水银和煎人肉,《西阳杂俎》中李廓于颖州杀人食肉,孝明皇后母弟王继勋食民血肉等,还有未做吃人之事却有吃人之实的史书中大把大把的官员。鲁迅先生则赋予了吃人二字更多含义,在《呐喊》全书中,专指封建专制在经济、社会生活、精神等方面上压迫人、桎梏人、剥削人,从根本上磨灭人的生存希望。在《狂人日记》里,是狼子村男女老少的行径;在《孔乙己》里,是掌柜、短衣帮的嘲笑;在《药》里,是用烈士头颅的热血染红的馒头;在《白光》里,是那张冰冷的榜。封建礼教,作为封建社会一切规矩的总称,统治者思想禁锢的制度工具,已然存在了两千多年。
在《呐喊》的自序中曾提到,一间坚不可摧的铁屋子着火了,外部的火苗点燃了屋里成堆的稻草,屋里的人们昏睡着,而你却醒来并大嚷,试图叫醒沉沉睡去的人们。“铁屋的清醒者”这一名号便由此而来,在这场囚笼里的滔天大火中,狂人是先觉者,作者鲁迅也是。他借狂人之口,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从来如此,便对么?”这是对剥削制度,对被压迫人民的提问,是一声响彻天地的呐喊。他向世俗社会以及所有的封建统治者发起挑战,他是这间铁屋子里的清醒者,他要唤醒沉睡的人们,一起打破封建礼教的禁锢!
鲁迅先生在他的时代发出了“反吃人”的呐喊,这种反抗精神令人敬佩。而百年过去,现代社会是否还有“吃人者”?我们再次分析“吃人”的创造者鲁迅先生对它的定义,是封建专制在经济、社会生活、精神等方面上压迫人、桎梏人、剥削人,它的本质行为则是对人这一个体的戕害与剥削。老实说,只要有人的存在,剥削与掠夺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只不过现代社会,它们不会十分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幕布前。古代的剥削方法,只能使人在绝望中消极堕落,最后于沉默中身死,或者是爆发式反抗,自剥削者角度出发,是低效至极的。千年之后,它经过不断演变进化,现阶段的机制使剥削者的利益到达了一个峰值。尽管人们的收入比旧时奴隶高出一些,能填饱肚子,不会反抗,但人们的产出却比旧奴隶高了若干个数量级。这种高明的剥削方法能让人在虚假的愿景中为特权阶级的利益奋力搏斗,在高温的铁屋子里翩翩起舞,于根本无法实现的虚假又美好的憧憬中露出微笑,渴望自己能出了铁屋子,也同他们一起观赏皎月,他却不知他们都认为“粗俗”的他“不该”出来“观赏皎月”。“仅仅作为血肉供我们食用的存在,他是必定没有赏月的雅趣的。”
“吃人”二字离我们从来不远,因为人的本性,便是在没有约束后,将掩藏在人性背面的无尽深渊与黑暗一一释放,压榨他人不过其中之一。我曾设想过,若是我们处于一个从任何角度分析均无懈可击的分配财富制度下,人人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不产生出脱离生产劳动还能有收获的特权者,也许剥削行为就能最大程度地减少,甚至不再发生。这有些像是理想主义者的痴言梦语,但若没有理想主义者,我们现在也许还处于封建社会,或者已经投入了资本主义的怀抱。
我反复摩挲着《呐喊》略粗糙的封面,一遍又一遍于脑中回味着鲁迅先生留下的字句。所以,社会才永远需要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