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里斯多夫》是一部传记体小说,是罗曼•罗兰艺术水平的最高体现。它规模宏大,条理清晰,内容丰富,寓意深刻。集浪漫主义之大成,创立了传记体小说的典范。的确,与一般小说相比,它更有诗的优美,歌的雄浑。你很难想象,这百万字的长篇,它的艺术水准竟可以保持在一个令诸多文人叹为观止的高度上。与此同时,罗曼•罗兰的批评、剖析、谴责的声音,也如洪钟一般在书中回响着。
人们常常以为,浪漫主义艺术家把自己锁在象牙塔里,住在柏拉图的理想国里,画几幅《圣母加冕》,奏一曲《梁祝》,难道就能从此穿越到大清去了吗?不可能!罗曼•罗兰与众多最伟大的文学家、艺术家、思想家一样,他有一颗天父般雄健的心灵与广阔的胸襟。他们创造的唯美的浪漫主义作品,就像火炬,照亮了昏沉的现实,让每一片腐烂的尘埃无处遁逃。
如今,或者说是从古至今,有许多伟大的浪漫主义者,他们从来不“穿越”,也从来不在下午满街走;同样,也有许多人以“艺术”的名义,想偷渡到天堂里去。富于幻想、崇尚自由、回归人性,本都是极好的。但,思想与艺术,不是孤立存在的,也不可以抛弃现实。李白有诗: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他已脱凡尘,遁入仙界,却还是伤痛于洛阳一带叛军的横行、生灵的涂炭。这,是一个真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伟大心灵对于苦难勇敢的凝视与反思。
没有办法,我们需要直面生活,犹如那狂人的双眼;犹如那罗曼•罗兰。社会的黑暗——如果有,社会的血迹——如果有,我们要去看、去擦、去治。不要以为艺术与美会因尘俗而消亡。要知道,《格尔尼卡》是毕加索先给全人类最伟大的杰作,而它,描绘的是屠杀与压迫,却激发我们争取生命与正义。
人之所以为人,究竟是因为理性?还是感性?我们争论了那么多年,应该有个结果了。
原来,理性、智慧使我们找到前进的方向;而感性、爱是我们不滥用理性,并使智慧得以永久的存在而不至于消泯的保证。克里斯朵夫虽是一位艺术家,但他继承了文艺复兴、启蒙运动诸多先哲们的夙愿:以人为本、自由无价。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得以兴旺壮大。而要达到它们,作为一个艺术家,就要用无悔的狂热与深情去冲破人为或天然的枷锁。
唯有感性,不愿直面现实,那不是艺术,因为那是无根之水;唯有理性,被顾虑铐住手脚,那不是艺术,是空想。
艺术之所以为艺术,是因为它生自人类社会污浊的,却洗净了我们心中的愚鲁和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