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有一个部族,他们驻扎的地方三面围着走不通的密林,第四面是草原。这是个生性活泼、强悍而又勇敢的部族。一次,这个部族遇上了极大的困难。那是因为忽然来了另外一个部族,一下把他们赶进了密林深处。那里,不是泥沼就是黑暗,树枝树丫丛丛密密地交缠在一起,因而抬头看不到天空。阳光穿过稠枝密叶才能照射到泥沼上。不幸的是阳光一落到泥沼的水面,就蒸腾起一股恶臭,人吸进这种臭气,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死去。于是,这个部族的妻儿老小纷纷哭了,父亲们默默地沉思着,都陷人了哀怨之中。一定得从这座密林里走出去,而要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往后——那里有强大而又凶恶的敌人;一条是往前——那里树高林密,参天大树像巨人一般耸立着,强有力的树枝像胳膊似的紧紧抱在一起,盘曲的树根深深扎进胶黏的沼泽地里。这些铁石般的大树,白天不声不响地在灰暗中静立着,每到傍晚,当人们燃起篝火的时候,就相互挤得更紧,密密匝匝地包围着人们。从白天到夜里,那些人的四周总有一个浓黑的圈子,仿佛存心要把他们都挤得粉碎,而那些人却是在辽阔的草原上过惯了日子的啊。更叫人可怕的是风从树顶上面吹过,整座密林发出一种低沉的声响,像是在威吓他们,给他们唱起了送葬的歌。
不管有多恐怖吧,他们终究是一个强有力的部族,如果豁出命去跟那些打败他们的敌人拼一死活,倒也不一定突不出去,然而他们心中还有一些非实现不可的愿望,要是他们拼死了,那么这些愿望也就永远不能在世上实现了。正因为这样,他们一个个在长夜里静坐着,在密林沉闷的喧响声中和恶臭有毒的沼泽空气中沉思冥想着。篝火的影子在他们的周围跳着无声的舞蹈,而他们觉得这好像不是影子在跳跃,而是密林和沼地的凶恶鬼怪在那里欢庆胜利……人们依旧坐着,沉思着。
……愁闷使人们变得无力了……恐惧在他们中间产生了,恐惧束缚了他们强劲的臂膀。女人们匍匐在被毒死的人的尸体上哭泣,为那些给恐惧抓住了的活人的命运而哭泣,于是惶恐气氛更浓了。接着,密林中听见了种种胆怯的说法,先是隐约的、轻声的,后来就越来越响了,越来越响了……已经有人想要到敌人那边,把自由作为见面礼奉献给敌人了,被吓破了胆的人都不再怕去过奴隶的日子了……可就在这节骨股眼上,唐珂站了出来,他一个人搭救了整个部族……
唐珂是年轻人中模样儿最讨人喜欢的一个。外貌端庄的人往往也是勇敢的人。他对族里的伙伴们说:“一个劲儿冥思苦想,搬不掉拦路石。什么也不去做的人,就什么也做不成。咱们干吗把气力白白浪费在苦想和悲伤上呢?起来吧!让咱们走穿这密林——密林再深,它总有尽头!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尽头的!咱们走吧!走!嘿!……”
大伙儿都注视着他,看到他明亮的眸子里闪耀着无穷的力量和跳动的火焰。他确实是他们这个部族中杰出的一个。
“你就领我们走吧!”他们说。
于是他走在头里……
唐珂领着他们。大伙齐心地跟在他身后——他们信任他。这条路可难走了!黑咕隆咚的,每走一步都可能陷入沼泽的泥泞,它张着贪婪的大口,随时准备把人吞没;大树像推不倒的墙,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树枝彼此缠绕,像一条条蛇向四方伸开。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以大量的血汗作为代价。他们走呀走呀,走了很久……森林越来越浓密,气力越来越小了!于是有人开始发牢骚了,他们怨唐珂没本事,嘴边无毛,办事不牢,这回不知要把他们领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在前头引领着他们,精神抖擞,无私无畏。
然而困难还在跟唐珂作对。忽然,森林上空雷声大震,大树阵阵低语着,吓唬着流着血汗的人们。这时森林一片漆黑,仿佛自有这座森林以来所有的夜都麇集在这里了。在高大的树木中间,人显得很小很小了,他们走着,在电闪雷鸣中走着。周围的大树像巨人摇晃着身躯,不住地格格作响,它们低沉的歌声发泄着怨怒,而闪电在树巅上狂飞乱舞,瞬息间,用阴冷的蓝光把森林照得透亮透亮,它威吓了一下人们后,又迅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的大树被闪电的寒光一照,就像有了灵性似的,伸出许许多多的长手,树丫四伸八叉地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想要挡住这些希望摆脱黑暗的人们。而且,有一种阴冷黑暗的可怕东西,从树枝间窥望着这些举步艰难的人。这可真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在这条路上行走的人们,个个都被折磨得垂头丧气。可是他们又羞于承认自己的软弱,于是他们把心中的怨怒全部倾泼到唐珂身上,斥骂这个走在他们前头的人。他们七嘴八舌地指责他没有本领将他们带出黑暗的森林——呵,真想不到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