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林深处,密不通风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草地,修筑了一个不大的泥土工程,由一些壕沟和土垒组成,工事内有几间棚子和泥屋。
院子里,当中一口大锅,许多没戴帽子的人围坐四周吃饭。这些人穿着各色样式的衣裳,但都一式配带武器,一看便知道他们是一伙强盗。土垒上有一尊小炮,旁边盘腿坐着一名警卫。他正给自己衣服好几块破处打补丁,通过他熟练的行针走线,可以看出他是个老练的裁缝出身。此人不时朝四面张望。
虽然一只瓦罐从一个人的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已经酒过数巡,但是,这伙人却保持着异常的冷静。他们一吃完饭,就依次站起来,向上祈祷一番,然后,有的走进棚子,有的钻进林子里,或者往地上一躺,照俄国人的老章程,打一会儿瞌睡。
警卫打完补丁,抖一抖那件破烂上衣,欣赏欣赏自己的手艺,把一口针别在袖口上,便骑上大炮,放开嗓子唱起那愁肠百结的古老的民歌: 别喧哗,老橡树呀……我的妈妈! 别阻碍我思考,我这条好汉正心乱如麻。
这时,一间棚子的门打开来,一个头戴白巾帽。衣着呆板的老太婆在门槛前出现了。"斯乔普卡,别唱了!"她气冲冲地说,"少爷正在睡觉,可你却放开喉咙干嚎;你真没良心,只管自己。""我错了,叶戈洛夫娜!"斯乔普卡回答,"好了!我不再唱了,让我们的主人好生歇息,养养身子。"老太婆走开了,斯乔普卡便在土垒上来回漫步。
那个老太婆从里面的那间棚子里走出来,在隔板后面的行军床上躺着受伤的杜布罗夫斯基。他面前的小桌上放了几支手槍,一把尖刀被挂在了床头。军刀。这间泥屋子里,华丽的地毯铺在地上,挂在墙上,屋角上摆了一座镶银的女式梳妆台,挂了一面壁镜。杜布罗夫斯基手里捧了一本打开的书,但他的眼睛却闭着。老太婆从隔板后瞅了瞅他,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 是闭目养神。
突然,杜布罗夫斯基动了一下:工事里发出了警报。斯乔普卡的脑袋从窗口伸进来。"少爷,弗拉基米尔。安德列耶维奇!"他大声说,"敌人来搜查信号了。"
杜布罗夫斯基霍地跳下床,操起武器便走出棚子,强盗们吵吵嚷嚷集合到院子里。首领露面,立即鸦雀无声。
"到齐了吗?"杜布罗夫斯基问。
"除开放哨的以外,都到齐了。"几个人回答。
"各就各位!"杜布罗夫斯基喊道。
于是,强盗们各自占住指定的岗位。这时,三名哨兵来到门口,杜布罗夫斯基迎上去。
"怎么回事?"他问他们。
"官兵进了森林,"他们回答,"我们被包围了。"
杜布罗夫斯基下令关紧大门,他亲自去检查那尊小炮。森林里传来几个人的声音,愈来愈近;强盗们屏息静气地等候着。突然,三四名官兵冲了出来,立刻又缩了回去,放了几槍给同伴发信号。"准备战斗!"杜布罗夫斯基说。强盗当中发出簌簌的响声,接着复归于寂静。这时,听到了渐渐逼近的队伍的脚步声,武器在林间闪现,约有一百五十个官兵蜂拥而出,大喊大叫,向土垒冲锋。杜布罗夫斯基点燃大炮的引线,一炮轰出去,打中了。轰掉一个人的脑袋,两个受伤。士兵中间引起了一阵混乱,但那个指挥官冲了上来,士兵跟在他后面,跳进了壕沟。强盗们用长槍和手槍射击,有的拿起斧头保卫土垒。有些狂妄的士兵,不顾壕沟里二十来个受伤的同伴,爬上了土垒。白刃战开始了,士兵们已经爬上了土垒,强盗们开始后退。但杜布罗夫斯基向指挥官冲过去,手槍对准他胸口放了一槍,指挥官仰面朝天颓然倒地,接着便被几个士兵上前架住他胳膊,拖进森林,别的士兵没人指挥,停了下来。强盗们士气大振,趁敌人慌乱的之际,把他们打垮,把他们逼进壕沟,围攻者逃跑了。大喊大叫的强盗们迅即追击。胜负已成定局。杜布罗夫斯基看到敌人完全溃退,便阻止自己人去追击,下令抬回伤员,紧闭大门,增派两倍岗哨,下令不准任何人离开。
对杜布罗夫斯基肆无忌惮的抢劫事件,政府引起了严重注意。搜集了关于他行踪的情报。派出了一个连的兵力,不论死活要将他捉拿归案。抓住了他的几个党羽,从他们的口供中得知,他们中间没有了杜布罗夫斯基。那次战斗几天之后,他召集了全体部下,向他们宣布,他要永远离开他们,劝他们改变生活方式。"你们在我手下都发了财,每个人都已有一张身份证,带着它可以远走高飞,到遥远的省份里去从事正当职业,过小康日子安度余生吧!不过,你们都是些骗子,大概,不想舍弃老行当。"说了这番话,他带走××一个人离开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起初还 不相信他党徒的招供,因为强盗对他们的首领的赤胆忠心是人人皆知的。大家还 以为,他们在竭力为他开脱。但结果证明招供是实。道路畅通无阻了。从其他方面获知,杜布罗夫斯基出国隐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