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到诺贝尔文学奖公布的那一天,无论是各国媒体的记者,还是书店与书迷,就跟参加一场猜谜狂欢大会一样,热闹非凡。2021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非洲作家古尔纳,弄得大部分人第一时间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谁。
说来也怪,每年的得主多多少少都有被猜中的可能,因此,至少书店不慌,大致上都有库存的译本,而且保证一夜之间销售一空。2012年莫言得奖时是这样,2017年石黑一雄得奖时也是这样。诺贝尔文学奖离大众不远,十分世俗化,普通人参与的程度很高。但唯独2021年,爆出了冷门。
其实,文学是非常私人化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天下很難说有一本经典的小说是全人类都爱读的,绝对有人不爱读,甚至很反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正所谓“大众”这个概念是伪命题,因为任何一个“大众”都是由千千万万的个人组成,而个人与大众有时是对峙着存在的。许多人只是随大溜,彼此之间根本不可能步调完全一致。
1991年,我在做鱼虾生意时,随捕鱼船队去过新西兰。船队停靠在一个叫纳尔逊的港口时,我认识了当地一个喜欢读书的渔民。他是毛利人,后来全家移居到美国纽约。他的眉毛很粗,粗得跟北海道人的一样,把牙签放在眉毛上都不会掉下来。那一天正好是诺贝尔文学奖评选结果公布的日子,我问他:“你说今年谁能胜出?”
他看了看我,指着大海说:“这就跟渔民到大海捕鱼一样。你以为捕的是金枪鱼,但捞上来的是剑鱼。即便是鱼汛的时候,大家以为这边的海域都是刺鲅鱼,但大大小小的渔网一撒下去,光看渔网的走向就知道下面肯定不是刺鲅鱼,但具体是什么鱼,不捞上来谁也不知道。”
不过,一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199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是南非女作家戈迪默,因为当天这个毛利渔民随便就说出了得主的名字,而且是在名单正式公布之前好几个小时。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渔民真是挺神奇的,而且我发现,喜欢文学的渔民并不稀奇。
我认识一个日本渔民,他每回出海都是为了捕捞金枪鱼。除了渔民一般所需的装备,他每回都携带一本口袋可以装下的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他跟我说,这是他的护身符,小说不是用来读的,而是用来供的。我亲眼见过他把《老人与海》放在刚刚捕捞上来的金枪鱼的眼睛上,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同时双手合十。
2012年,好友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当天晚上,我在神户接受了NHK(日本广播协会)电视新闻的电话连线采访,当时在我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印象也许不是文学,而是大海与鱼汛中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