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是两节作文课。留下题目后,学生们一改往日的慵懒,很快进入构思状态。班里静悄悄的,快高考了,他们都在珍惜时间。
教室正对面是阅览室。我见阅览室的辅导员胖胖的身影一晃,将一块小黑板矗立在了公示栏前,上面写着:某同学把一本《散文》杂志私自“拿”出阅览室,被当场抓住……而被批评的学生,竟是我班上的。我心头一紧,想都没想便径直走向了阅览室。辅导员正低头整理报纸,我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被通报的学生是我班上的,希望您赶在学生们下课前,把这块黑板撤了。
现在想来,我的语气一定很生硬,生硬得像一个居高临下的命令。辅导员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生气地说,这是我的职责,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那时候,我毕业没多久,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敢顶撞一位年逾花甲的教师。沉默片刻,我的语气缓和下来。我说,还有三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如果学生们看到这个通告,一定会议论纷纷的,我怕会影响那孩子高考。
“如果不批评,不给学生一个警醒,这里的杂志就要被偷光了!”辅导员似乎还在生气,但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我撤了,但你得保证,回去好好批评那个学生。”“是,我会的,我会的。”我一边答应,一边跑向公示栏,擦掉了那条通告。
这是我接手的第一个毕业班。我不想让自己的学生有个“三长两短”,尽管,他做错了。之后,我曾经想把这件事委婉地告诉那个犯错的学生,但不知为什么,却始终没有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在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班会上,我讲了很多:“同学们,在你们成长的过程中,肯定犯过错误。有些错误,你们犯过了,以为像一粒盐,永久地溶在了岁月中,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计较。其实,我想告诉大家的是,这粒盐并没有溶化掉,只是有人怕硌疼你们,悄悄地为你们收藏起来。我这里,就收藏着这样一粒。”
学生们一下子现出惊异的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重新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我不想说出这粒盐属于谁。我愿意把它一直收藏下去。因为,我想用永久的收藏,换得这位同学一辈子不去犯错误的心灵。”话音刚落,教室里掌声四起。
我始终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那位学生大学毕业后,在工作岗位上表现很优秀。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次班会上的掌声,仿佛一直回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