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我采访本地一位知名的企业家。
我问:您的企业做这么大,是不是一直都很顺利?那位企业家苦笑:做企业怎么会一帆风顺呢,你还记得2008年那次金融危机吗?那年,我们公司受冲击最厉害,几个月里只接了些零零散散的订单,工资都开不出,后来,有一个中东的大订单,我们也没仔细审合同就接了。结果,货物到了对方海岸,迟迟没人接货。我们一查,是对方的信用证有问题。那批货就扔在海岸上,公司陷入了绝境。我带着翻译去了国外。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我和翻译一家家去所有有希望买我们货物的客户那推销这批产品。
住了一个月,签证到期了,还没有找到买家,我们只好回来了。隔了一段时间,我们再去,这次,终于找到了一个买主。不过,对方把价格压得很低,没办法,再不卖,损失更大,一咬牙,把合同签了。在回来的机场,我抬头仰望天空,泪流满面,我不知道公司的命运会怎样。说到这,那位企业家闭上眼,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好了,过去了,都过去了,那些最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告别那位企业家,我在路上边走边想。2008年,我在干吗?那年,我刚刚换了一个部门,对新工作还很吃力。那天,我正要下班,领导匆匆走来,让我加班做个方案,明天要报到省里。我开始一页页看资料。做方案时,竟然还要用一个我刚刚接触的办公软件。我打开软件用了半天,还是图不成图,数不成数,急得七窍都冒烟了。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我的方案还没有一个字。我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可是,哭有用吗?万般无奈,我给一位同事拨通了电话求援。我带着哭腔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听我说明情况,他说,别急,我远程教你。夜里十一点,我终于学会了使用那个软件。我一点点按要求做好方案。零点三十分,我把方案发到领导邮箱。看着电脑上显示的“邮件已发送”,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来到大门外,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已经很稀少,我决定步行,走一步就离家近一步吧。公司在城郊,走出100米,身后的门灯就没有了光亮,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直冒冷汗。我一边惊恐地四下张望,一边疾步前行。凌晨两点半,终于看到了小区的大门。我的心慢慢恢复了正常跳速。进门时,正碰上租我家阁楼的邻居,他在夜市卖烤串,也刚刚收摊回来。我俩一起回家。
八年过去了,2016年的奥运,当听到傅园慧说的那句“洪荒之力”,我笑了,眼里却流下了泪。那位企业家,我,还有卖烤串的邻居,也是用尽“洪荒之力”才走到了梦想的地方。其实,谁也不是天生就有着无坚不摧的洪荒之力。逼着你往前走的,更不是前面的诗和远方,而是身后的万丈深渊。泰戈尔说:除了通过黑夜的道路,无以到达光明。是的,当与命运狭路相逢,路很长,夜很黑,你别无退路,只能克制着所有的恐惧,咬牙走过那段独行的夜路。
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这“咬牙坚持”,来自于比别人更多的坚持,付出更多的精力,甚至还要经历更多的痛苦。正如冰心所说:“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不管是企业家,还是卖烤串的邻居,还有“我”,都对此做了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