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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被撞后

父亲被摩托车撞伤了。肇事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疲倦着一张脸,眼睛迟钝而呆滞。见到我,他愧疚地说:“昨晚孩子生病,我一夜没睡,眼皮老打架,没想到果真出事了。”说完就重重叹了口气。

父亲伤着了肘部的肌肉,伤口翻卷着,触目惊心。在医生给父亲清洗伤口的时候,我看见撕开的肌肉下面白色的骨头。清洗完毕,医生娴熟地给父亲缝合伤口。父亲牙关咬得紧紧的,但仍不时发出呻吟声。医生缝完最后一针,然后给父亲包扎、开药,之后我们将父亲搀扶到病房里打点滴。

年轻人手足无措地站在父亲身边,这一番折腾,已经掏空了他口袋里的所有钱财,接下来住院还要花钱。住院手续办完后,他对我父亲说:“我去找亲戚想想办法。”年轻人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百元钱,说:“亲戚们都知道我患有癌症,担心以后还不起,不肯借钱给我。我本来想好好地打一年工,挣点钱来把病仔细检查一下,哪里想到会出这事儿。”父亲叹了口气说:“你尽量想点办法吧,尽量就行了。”

第二天我到医院,父亲说:“这年轻人昨天晚上就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过了一夜,我怎么招呼他他也不肯到病房里来睡,怕打搅我。”我一惊,这不过是一次宿命的意外,然而对于年轻人却是他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父亲接着说:“这小伙子也很可怜,我干脆出院在家慢慢养吧!”等年轻人来病房时,父亲就把出院的事跟他说了,末了父亲还对年轻人说:“你还年轻,挣了钱一定要把你的病好好检查一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年轻人的眼泪流了出来。

现在,父亲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每逢天转晴或者天要下雨的时候,父亲的肘部都会隐隐作痛。我问父亲是不是“便宜”了那个年轻人,父亲却说:“我至今都不后悔,他已经尽到了责任。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是懂得对他人苦难的怜悯。”

父亲的话深深感动了我,在一个人的一生中面临着无数的十字路口,而当我们选择之后回头审视,会发现,在生命的转角之处,只有心存感激和怜悯的情怀,才是一种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