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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勇,永远躲在角色后面

我觉得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走在街上让观众认识你,喊你剧中角色的名字。

我觉得还没到“成”的时候。一个男演员的黄金年龄是40~50岁。再过两年,我40岁以后,会更好、更从容……

正赶上北京暴雨加冰雹,堵车,侯勇晚到了一个小时。进门后,他满脸堆笑一个劲儿道歉。

这时的侯勇,头戴蓝色棒球帽,上身穿彩色条纹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有一些洞洞的牛仔裤,与银幕上威武庄严的戎装形象相去甚远。“从当兵到现在,我的衣服主要是军装。这身衣服是刚在澳门买的,因为我一件休闲装也没有。上衣80港币,裤子60港币。”交谈过程中,他不时低头摆弄一下牛仔裤上那些小洞洞,看来是刚买没多久,还觉得挺新鲜。

相当一部分人认识侯勇是通过电影《冲出亚马逊》。侯勇在片中饰演中国军人王晖,这个角色为他带来了许多荣誉,同时也带来了烦扰。这以后,很多军人角色都来找他,《铁色高原》、《沙场点兵》、《DA师》,一部接一部的军旅剧,从将军到士兵,他把军人的角色演了个遍,其中军衔最高的是刚刚在央视一套播出的《陈赓大将》,侯勇饰演了陈赓从青年到老年的形象,年龄跨度40多岁。

供职于南京前线话剧团的侯勇虽然是军人,但作为演员,他却很怕观众和导演把他类型化。他有些不服地说:“更多人是从《大染房》里的陈六子认识我的。”

曾经在市场卖猪肉

荧屏上时而严肃时而威猛的侯勇,生活中却是一个极爱笑的人,熟悉他的人都说:“侯勇性情温和,脾气好得出了名。”

侯勇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黑。据他自己说以前不但不黑,反而比较白。第一次遭遇肤色问题,是在《冲出亚马逊》剧组。导演要求他尽快“黑”下来,以适应角色需要。于是侯勇一头扎进海水,泡一会儿上岸,躺在沙滩上曝晒,再下水泡,再上岸曝晒。不到两天,他的肤色达到要求,却褪了几层皮,皮肤大面积灼伤,太阳一晒,钻心地疼。

这部戏让侯勇吃了太多苦头。片中有一个镜头是王晖从4米高的墙上跳下来。本来可以用替身,侯勇为了表演真实,要求自己来。由于穿的是陆战靴,脚踝绷得很紧,一跳下来,脚就伤了,肿了一个大包。还有一场是王晖生吃牛肉的戏,根据要求,要边吃边做咽的动作,谁知一不小心,一大块生牛肉真的被他吞到了肚子里,侯勇顿时感觉肚子里一股怪味直往上翻,恶心。直到今天,他对生肉都有心理障碍。观众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学表演前,侯勇还真的卖过肉。

侯勇的家乡在江苏连云港。初中三年级时,父母因为工作忙,无暇顾及他和弟妹,他迷上了武术,还经常和人打架,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后来他中断了学业,开始干一份筛炭的工作。“特别累,但我觉得这是锻炼身体、并能习武的好机会,所以干得特别带劲儿。我还觉得,那才是大老爷们的工作。有一天我妈去了一次,看到我那么卖命工作,就再也不让我去了。她觉得那根本不是一个15岁的孩子该干的事情。”

后来,侯勇又烤了一段时间的面包,然后进了当地的肉联厂,在市场卖肉。与此同时,侯勇继续做他的武术梦,每天把沙袋绑在腿上来来去去。在一次肉联行业的比赛中,侯勇赢得了“一刀准”的称号,意思是他切肉斤两把得很准。这让侯勇着实得意了一阵子。

卖了两年肉,侯勇又进了车间,当上车间主任。本以为这种平淡安稳的日子还要长久地过下去,但人生就有那么多不可预料的事。江苏省话剧学校在连云港的一次招生,改写了侯勇的人生。

“当时一位朋友想去试试,拉我陪他去。结果他没考上,我倒被意外选上了。一切从头开始,包括矫正我蹩脚的普通话。那时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白纸,对于演戏,什么都不懂。”

一个月当了两回影帝

从江苏省话剧学校毕业后,侯勇被分到了南京前线话剧团。没想到的是,进入这个单位后,整整10年他都没有抬起过头来。“话剧团演员非常多,我在那儿几乎都是跑龙套,什么匪兵甲、战士乙等,有时就是一个树墩或一个背景,还有一个角色,一位没有一句台词的旗手,一演就是一年。那是我最痛苦的日子,当时我老婆比我工作出色,所以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做家务。”侯勇自嘲地说。那时侯勇有一个绰号叫“侯大顶”。

尽管如此,老师对他说的一句话,他却至今不敢忘—“先当孙子,再当儿子,然后当爸爸,最后当爷爷!”

侯勇总结说,自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因此能忍受跑10年龙套。“当时那种工作状态、生活环境,决定了你不可能有很多非分之想。”

30岁这一年,侯勇的生活开始发生逆转——他拍了《冲出亚马逊》。据说,当时导演同时看中了他和另外一位男演员,实在不能决定用谁,最后用了抛硬币的方法。

侯勇在《冲出亚马逊》中的表演极其成功。2002年,他接连当选“长春电影节”和“华表奖”最佳男主角。双料影帝的称号,让侯勇此前十多年的压抑找到了出口。他不讳言那段时间的自我膨胀。“2002年8月27日和9月26日,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得了两个最佳男主角奖项。有一段时间,我真是不知道北在哪儿。这种感觉不完全是因为我自己,有一些客观因素,比如说媒体、观众、亲友,他们会捧着你,把你推向一个高度。这时候任何一个人,就是再清醒再理智,也都会迷失自己。我当时正好在北京拍一个电视剧,不停地去各种地方应酬、聚会。那一个月里,唯一的感觉就是时间不够用。”

侯勇说,那是一种暴发户的感觉。后来有一天晚上,当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困惑。他自言自语,想了很多问题。“我是谁?我今天这一切是从哪儿来的?我以后的路怎么走?我为什么会过现在这种生活?”

那一刻,侯勇感觉生活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把手机关上了,这一关就是十几天。这十几天,他一直在思考。等他再打开手机时,他知道了自己以后的方向。

40岁以后会更好

《冲出亚马逊》之后,侯勇曾有过连续17个月拍150集电视剧的经历。侯勇不否认那样做是为了巩固自己已有的成就。“我那几年的原始积累很苦很累。我要给自己搭建一个平台,创造更多可以选择的空间,让观众认可我,让导演认可我。有了这些资本之后,我才敢让自己放慢脚步。”

妻子也是一个演员,两个人经常因为拍戏而没有时间团聚,结婚十几年,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三四年。现在侯勇已经放慢节奏,他要用更多的时间调整自己,关注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健康。另一方面,快节奏的拍戏也会影响到作品质量,有一些戏,侯勇拍过之后就不愿再提及。“一个演员必须要有沉淀,有积累,有反思。接连不断地拍戏会把自己掏空。所以,我必须把节奏放缓,充实自己。”

“我希望永远躲在角色后面。”侯勇说,“我不想去当一个明星。我觉得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走在街上让观众认识你,喊你剧中角色的名字。”

侯勇向往的生活是脱下戏装后,和家人在街上悠闲地漫步,或者去无人打扰的地方旅游。

有人说侯勇大器晚成。“我觉得还没到‘成’的时候。我始终认为,男演员的黄金年龄是40~50岁。我常跟朋友们说,再过两年,我40岁以后,会更好、更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