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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满凉凉的歌

偶然看到一篇博客,作者大概是南洋理工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她这样提到她的歌词鉴赏课老师:“那老师的气质超好,说话声音略低却不显得深沉,身材略瘦却不显得单薄……是我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最有气质的男人。”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八九岁的老师说自己叫梁文福。

她甚至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戒指戴在什么位置,但她在课后才知道,她的老师是什么人。他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的词曲作者,在她写博客的2005年,他应当是41岁。

41岁的人生,绝对没有两首歌那样简单。他是那类早慧少年,中学时候就开始写作,并在各种写作比赛中得奖。他的写作略有局限,尽管涉足诗歌、散文、小说、寓言、小品文多种领域,但在报纸副刊文体熏陶下,显得短、淡,过分追求隽永和雅致的他不可能成为写作的大家,但他在16岁那年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表达领域,在学校辩论会中败北后,他写了一首歌,从此,就一直写下去了。

那正是新加坡的年轻人接过台湾民歌运动的接力棒,努力创作“新谣”(新加坡年轻人创作歌谣)的年代。开始他们只是相呼相应、各自歌唱,终于,“新谣”热潮中最受欢迎的“水草三重唱”组合中的黄元成与许环良,在1986年成立了海蝶制作公司,海蝶从此成为新加坡音乐人的黄埔军校,梁文福、李伟菘、黎沸挥、巫启贤、陈佳明都被招致麾下,整个1980年代的“新谣”唱片,几乎都出自海蝶。

“新谣”是怎样的呢?不用听那些歌,只要看看歌名,大致就能体会到:《莫莫人住在那个的小镇》《今天我遇见我的寂寞》《谁在我心海边拾贝壳》,还有后来更为脍炙人口的那些歌,孟庭苇唱过的《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乘风乘月乘忧去》,陈明真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任天鸣唱的《一程山水一程歌》,张学友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林志炫的《给你一些不给一些》,阿杜的《下次如果离开你》,刘德华的《回家真好》,还有冠和唱片在1991年发行的梁文福的双精选集,题为《笑说城事》和《斟情手记》。这些歌,是文人式的,是诗入歌式的,是接过李泰祥传统的,是水墨画式的,是不急不躁的、清淡的、含蓄的、娓娓道来的,是凉凉的。

对,是凉凉的,就像梁文福喜欢用的“凉凉”,他有歌叫《弹一支凉凉的歌》,有诗集叫《盛满凉凉的歌》。而不论“新谣”、海蝶唱片,还是后来的那些新加坡歌手,孙燕姿、许美静,予人的感觉都是凉凉的。而尤其难忘的,是梁文福的那种凉,那是南方的凉,水草的凉,榕树的凉,夏天深夜的那种凉,是风的凉,月亮的凉,眼泪的凉,秋天的凉,梁文福经常使用的意象的那种凉。

那是提前苍老的男人的那种凉,白衬衣,薄薄的嘴唇,清癯的面孔,“删繁就简三秋树”,像一只不出声的蝉,即便人在身旁如沐春风,也是凉凉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