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19世纪后期印象画派的代表人物,凡·高无疑是不朽的。凡·高生前穷困潦倒,行为癫狂竞至割下自己的左耳,并在他37岁那年,完成著名的《向日葵》后开枪自杀了。凡·高生前仅卖出一幅《红葡萄园》,但他死后,其作品却成了亿万富翁们炫耀的资本,上世纪末,凡·高的作品竞拍卖出七八千万美金的天价。毕加索曾评价凡·高:“这人如不是一个疯子,就是我们当中最出色的,”
其实,在凡·高前三百多年的中国明代,便有一位“凡·高”式的人物,与凡-高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此人就是开拓明清乃至近代大写意画一片新天地的徐渭:
徐渭,字文长,晚年号“青藤道人”,明代山阴县(今绍兴)人。他出生百日,父亲就谢世了。14岁时,母亲又作古,靠伯父徐淮抚养。徐渭自幼聪慧颖悟,才思敏捷,《明史-徐渭传》说他十余岁就能仿汉代扬雄的《解嘲》赋作《释毁》,颇得当地名儒推许。2f1岁做秀才时,名气已经很大了,但徐渭天性叛逆,尤其讨厌类似当时应试教育的“八股”文,八次参加科举应试,屡试屡败,直至41岁未中。嘉靖三十六年入浙直总督胡宗宪幕府,辅佐胡宗宪抗御倭寇,立下殊功。当年的总督府威势森严,一般官吏在胡宗宪面前“膝语蛇行,不敢拳头”,唯恐获罪。徐渭却始终戴敞乌巾,侃侃而谈,旁若无人。
胡宗宪获罪后,徐渭结束了5年的幕客生涯。政治迫害的恐怖,官场争斗的黑暗,使他的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直至精神完全失常。凡·高割除自己的左耳,徐渭则用大锥刺自己的耳部,刺进好几寸深,幸好没有致命,凡·高在麦田中开抢自杀,徐渭则在癫狂中误杀自己续娶的妻子,身陷囹固达8年。
由幕客至狱囚,生活上骤荣骤辱之起落,使徐渭对人生体悟尤深。出狱后,他致力创作以发泄愤世嫉俗之情,精神虽已复常态,但“愤益深,佯狂益甚”,悲愤填膺,难以自遣,因而落拓不羁,纵酒狂歌。至晚年,徐渭生活相当窘迫,靠作诗文书画以糊口,落到“帱莞破弊,不能再易,至藉藁寝”之境地。
徐渭把自己坎坷不平的经历体现在作品中,无论诗文、杂剧、书画,从内容到形式都充满着一股奇恣纵肆的激情,“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成为明代后期最杰出的文学家与艺术家。他自称:“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但真正开宗立派影响后世,成就最为杰出的却是绘画。凡·高是19世纪后期印象画派代表人物,徐渭却早于凡·高300年独创水量写意画新风,形成影响深远的“青藤画派”,二者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渭之画借物抒情或缘物寄情,不求形似而求生韵,人物、山水、花鸟无不擅长,尤以花鸟画见长凡·高生前唯一卖出的是《红葡萄园》,有意思的是徐渭的著名代表作竟是《墨葡萄图》,人世间的很;事就是如此凑巧,这幅《墨葡萄图》藤条错落历乱,枝叶离披纷杂,果实晶莹欲滴,不质不华,犹如泼翻一砚梨花雨。上题诗一首日:“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闭掷野藤中!”
书生老矣,壮志未酬,只落得一个“独立书斋啸晚风”的凄凉结局,那画中的颗颗“笔底明珠”,抑或正是自号“青藤道人”的徐渭那冥冥哭泣中和着血的滴滴泪珠!
徐渭的另一名作《杂花图》,全卷作四季花果十三种,洋洋洒洒,一气呵成。自左至右依次为滋润的牡丹、厚实的石榴、皎洁的白莲、高耸的梧桐、孤傲的菊花、丰硕的秋瓜、饱满的豆荚、瘦隽的紫薇、历乱的葡萄、淋漓的芭蕉、挺俏的梅花、清淡的水仙和萧疏的竹条,将四季花果杂陈于一局,倾泻作者“开拓万古之心胸”的激情,展示出愤激奔宕的画风。
凡·高死后七八年,世人才对其硕礼膜拜;徐渭则在谢世20年后,方受到推崇,“公安派”领军人物袁宏道还写有著名的人物小传——《徐文长传》之后,喜欢徐渭画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八大山人、郑板桥等,郑板桥专门刻了一方“徐青藤门下走狗郑燮”的印章,表示对徐渭由衷的崇敬。近代国画大师齐白石曾说:“恨不生三百年前,为青藤磨墨理纸,”
凡-高与徐渭都是在极度的失落之中,在精神几近癫狂之中,开创出一片绘画新天地!也许正是有所剥夺,才有所馈赠;有所失,才有所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