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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归类的多丽丝·莱辛

13岁辍学,早年生活艰辛复杂

1919年10月22日,多丽丝降生在波斯(如今的伊朗),父母都是英国人。童年生活大都在英国殖民地南罗得西亚,现在的津巴布韦度过。他父亲是个极富浪漫情调的人,希望过隐居的农场生活,期待通过耕种玉米致富,但财富不但始终没有踪影,反而债台高筑。7岁那年,多丽丝被送进修道院的寄宿学校,修女们用地狱烈火之类的故事吓唬孩子们。13岁,多丽丝由于眼疾中途辍学了。之后,她先后从事过保姆、电话接线员、办公室工作人员、速记员和记者等职业,但她始终没有停止过阅读。

多丽丝的童年几乎在孤寂中度过,孤独之中,她与19世纪的文学大师们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过要成为一名小说家,但狄更斯、司各特、斯蒂文森、吉卜林,D·H·劳伦斯、司汤达、托尔斯泰和陀斯妥也夫斯基,这些19世纪的文学大师的作品给了她取之不尽的营养,也赋予了她批判社会的勇气和智慧。为了读到更多的书,多丽丝甚至加入了左翼社团。

多丽丝·莱辛在自传中写道:“童年时期的压抑和艰苦通常造就出作家来,因为这样的童年让你学会处处提防,事事留心,而正是一个作家应该具备的。”18岁,多丽丝开始向南美的一些杂志出售自己所写的故事,也完成了她的两部练笔小说,使她逐渐成为了一名作家。

第一次婚姻失败后,多丽丝开始涉足反种族歧视的激进的政治生活。1945年她再婚,但紧接着就是又一次婚变。1949年,多丽丝独自带着与第二任丈夫莱辛先生所生的儿子回到英国。多丽丝没有将丈夫的姓改成原来自己的姓——泰勒,而是一直称呼自己为多丽丝·莱辛。从此也可以看出,她为什么说自己不是女权主义者。

二战后的岁月是艰辛的,莱辛说她几乎生活在梦魇里,经济状况一度陷入窘迫。1950年,莱辛的第一部小说《青草在歌唱》在伦敦出版,为她赢得了声誉,登上了英国文坛。小说以一名黑人男仆杀死白人女主妇的案件为中心,通过对女主人公玛丽具有典型意义的悲剧命运的描写,揭示了殖民统治制度下不同种族、不同阶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剖析了造成玛丽悲惨结局的社会根源,被评论界誉为战后最杰出的英语小说之一。20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莱辛陆续出版了5部曲《暴力的孩子》(《玛莎·奎斯特》、《良缘》、《风暴的余波》、《被陆地围住的》、《四门城》)。20世纪50年代,莱辛由于批判南非和南罗得西亚的种族隔离政策而被禁止踏入这两个国家。

《金色笔记》:女权主义的圣经

1962年,莱辛出版了小说《金色笔记》。小说由女作家安娜·伍尔夫1950年的笔记和她创作的《自由女性》的中篇小说构成,黑、红、黄、蓝四色笔记和其后的金色笔记,与分为5部分的《自由女性》相互穿插,反映了女主人公的社会政治活动,个人情感生活以及有关历史和艺术的观察和思考。书一出版,莱辛就很快成为女性主义的偶像级人物,小说也被称为女权主义运动的奠基石,被研究者称之是女权主义哲学家波伏瓦《第二性》的姊妹篇,从而被女性主义者奉为圣经。

1985年出版的《牛津英国文学词典》中这样评说:《金色笔记》是一本极易引起歧义的鸿篇巨制,可以视作妇女解放运动的一块里程碑,书中部分传统叙述章节皆以“自由女性”为题,女作家安娜·伍尔夫分别在家庭、政治和写作诸方面挣扎而形成的四本笔记散布其间,交相辉映……

当代英国女作家安妮塔·布鲁克纳在《伦敦书评》上这样评价:“多丽斯·莱辛……制作了一个胚胎,几乎是一个临床案例,或许是一部小说,然而绝非虚构,其中的女主人公再现了自由女性原型所有最可怕的处境。她把这个原型孤立起来加以描绘,从而树立了一个实例,以后的女权主义者们畏惧地、匆忙地、明智地与它分道扬镳,尽可能避免重蹈覆辙。”

莱辛很惊讶自己的小说所引发的女权主义论争。莱辛说,她不喜欢女性主义者们那种尖叫声和令人作呕的样子。她的《金色笔记》绝不是妇女解放的号角,她还坚决否认该书是在宣扬女权主义。正像很多作家不愿被人贴上标签一样,莱辛同样不喜欢自己的作品被贴上女权主义的标签。莱辛的创作主题是多元的,写作技巧也变化多端,有论者形象地称她为一只“飞象”,令人难以捉摸。而一个作家的写作目的是在寻找交流思想的可能性。

莱辛说,她在创作这本小说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她写了什么特别能引发熊熊烈火的东西。在所有那些她曾经参与过的政治运动中,她一直在聆听妇女们谈论妇女自己的问题,也谈论男人。“当我写下她们在私下里的谈话时,人们就突然间惊呆了,好像我若不把它们写出来,女人们的那些话就不存在似的。”

许多批评家认为她的语言不够幽默、风趣,而且冗赘、絮烦,甚至有些漫不经心。莱辛的好友,南非作家库切认为,“莱辛从来都不是一个优秀的文体作家,她写得太快而修改又太少。”莱辛承认她的写作速度很快,她重灵感而非刻意雕琢。在再版序言中,莱辛说:“我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本书的结构自己作评,是一种无言的表述,通过它的结构方式来说话。它一次突破形式的尝试,一次突破某些意识观念并予以超越的尝试。”

“写作是通向自由的道路”

瑞典皇家科学院在授奖词中对莱辛的《金色笔记》给予了特别关注:“这个表述女性经验的诗人,以其怀疑主义精神,火一样的热情和丰富的想象力,对一个分裂的文明作了详尽细致的考察。”可莱辛对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褒奖却嗤之以鼻。什么是女性经验?也许这是莱辛最为恼火的。在众多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里,那些男作家的男人经验,他们从不说是男人的经验而是说成人类的经验,难道女人就是人类的一部分?

莱辛特别擅长塑造那些具有坚定意志、自强自立的女性形象,并描述她们在男权社会中所经受的情感危机,以期待众多女权主义者关注女性问题。在评论家眼里,莱辛是一位多产、严肃、极富探索精神的作家。

《牛津英国文学》主编马格丽特·德拉布尔认为,莱辛属于最早一批将女性问题作为小说中心的女作家。“贯穿她作品始终的,是对力量的恐惧和女性自身的弱点,她的每一部小说都能找到这两者的结合点。”

而莱辛始终将写作看成是“通向自由的道路”。时至今日,莱辛已经出版了数十部作品,除小说外,莱辛还著有诗歌、散文、剧本等其他作品,题材涉及种族矛盾、两性关系、美苏冷战、原子战争、环境污染、科学危机和青年暴力等问题。她几乎无所不写,什么都想尝试。今年年初,她刚刚出版了她的第一部科幻小说《裂缝》。

怀疑精神是一个作家一生都要秉持的,而复杂的人生经历造就了莱辛不同于他人的“怀疑”。莱辛始终认为别人误读了她的《金色笔记》,她始终觉得“妇女解放运动不会取得多大成就,原因并不在于这个运动的目的有什么错误之处,而是因为我们耳闻目睹的社会上的政治大动荡已经把世界组合成一个新的格局,等到我们取得胜利的时候——假如能胜利的话,妇女解放运动的目标也许会显得微不足道。”

这就是莱辛的怀疑,基于她的生活经历得出的怀疑。因为莱辛始终认为,“妇女解放只是人类大主题中很小的一部分”,除了性别歧视,她还关注种族歧视和对弱势群体的歧视,她在任何场合都是个“异类”。

对于自己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她既惊讶又很高兴。她对蜂拥而至的记者说:“噢,我真把这事给忘了。30年了,我不可能每年都对它保持兴趣。”一位诺贝尔奖评委曾亲口对她说,她永远都不会获得诺贝尔奖,“因为我们不喜欢你。”“但他们还是给了我,也许他们觉得再不给就没机会了。”莱辛用略带嘲讽的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