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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刹车

他喜欢自然,一年夏天,他独自一人来到山间,坐在高高的叶子下面,享受这野生叶子搭成的凉亭。他相信,无论怎样坚硬的心,都会被这神圣的蕨类植物所打动。但很快,他发现这份来自上天的恩赐竟然只有他一个人独享,游客们“都在低头走路,好像对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全然不觉”。他叫住一位年轻人:“你为什么这样匆忙?如果你的速度这样快,你就将错过一次看大自然中最好的部分的最难得的机会。你必须沿途漫游,让这少有的美渗透到脑际中。”

这时,远处飘来一片云,翻滚着向他涌来,近了,原来是一群羊,还有一位牧羊人。经过这片最美的蕨类植物时,羊停了下来,露出贪婪的眼神,然后便扑到他的脚下,争抢起来。“唉,这些四蹄蝗虫啊。”他叹息着。羊吃饱了,从它们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满足,接下来,满足变成了感激。而他,那位牧羊人,竟然没有流露出比他的羊更多的感动。他忍不住问牧羊人:“你会把这些植物想象成什么?”牧羊人一愣,然后便努力地“想象”着,突然,他甩了下鞭子,大声说:“啊,我‘想象’出来了,它们是大——大刹车闸。”

大刹车闸?那意思就是能让羊群一下子停住,贪婪啃吃的食物,真是形象、生动,富有生活气息,可以让我们的思维像跑车一样奔跑起来:一群羊以八十码的速度在原野上狂奔,突然“嘎”的一声,刹住了,不是看到了猴屁股,也不是出了交通事故,而是,为了吃的。这场景酷不酷,穿越不穿越?

当然,这仅仅是我们的思维,事实上,他的思维并没有像我们那样奔跑,而是被这句话“刹”住了,“嘎”——“嘎”——刹得他心里直冒烟,好痛。他沉默了。望着牧羊人远去的背影,一股忧伤涌上心头:连这最质朴的人对大自然都没了敬畏之心,我们还能指望什么?但同时,他清楚,他必须尽快刹住自己这辆悲观之车,他要用笔,用行动,让美国这只大肥羊停下来。停下来,不是为了贪婪啃食,相反,是放弃贪婪。只是,笔有用吗?但不写怎么知道没用?不管它了,写吧,他要不顾一切,成为“大刹车闸”,哪怕把自己烧成灰烬……

多年以后,一位环保运动的领袖诞生了,他就是被称为“美国自然保护运动的圣人”的约翰·缪尔。这是一个在美国家喻户晓的名字,他改变了美国,美国也慷慨地给予他巨大的荣誉:现在,在美国有两百多个地方以约翰·缪尔的名字命名,甚至连他走过的路都被命名为“约翰·缪尔小径”。曾有评论家说:“任何怀疑写作之威力的人,只要看看约翰·缪尔所取得的成就,就会深信不疑了。”

那是1869年发生的故事,如此久远的年代,再加上如此遥远的距离,我们今天读来是否还会有一些触动,产生做刹车闸的想法,即使刹不住时代的快车,但能为它减一点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