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地期待……”1987年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坐在轮椅上的战斗英雄徐良深情高歌。一夜之间,徐良红遍大江南北。
20年,几经风雨,现在的徐良过得如何?1985年,经部队和学校的层层审查,还差一年就要大学毕业的徐良投笔从戎了。入伍第三天,他所在部队开拔到祖国的南疆,接着就是3个月的“战前加强训练”。
1986年5月2日晚——一个让徐良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战斗中,徐良的左腿被子弹打中。没有打中骨头,却射断了股动脉。徐良当年的自述形容那血“不是往外流,而是往外喷!”
失血过多,导致徐良左下肢缺血坏死,不得不截肢。
突然间一条腿没了,当时的徐良没感觉什么,“战地医院里都是伤兵,缺胳膊少腿、双目失明的多了。
直到回到后方,徐良才真正意识到势必被改变的生理和生活。
不过,20年前,25岁的徐良无法体会到更多。那时,他是英雄99——新华社对外发布消息,参军大学生徐良英勇负伤;《中国青年报》头版头条报道“战地百灵血溅老山”;接着国内各大媒体纷纷报道;1987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徐良隆重登场。
这一年,《血染的风采:徐良的抉择》和《血染的风采:一等功臣徐良的人生启示录》两本书同时出版;他主演的《血染的风采》开播,并因此获得“中国十佳电视演员”的称号。
荣誉和光环纷至沓来。徐良对此有些把握不住。
有一次,他骑着那辆残疾人摩托路过西单,结果行人纷纷回头:这不是徐良吗!回头一看,自行车都倒了一片。“连公交车上的人都探出了头。”徐良这才意识到,他成了名人。
另一次,徐良打车奔火车站,出租车司机连闯几个红灯,被交警拦下,一问是徐良有急事,警察一路放行。
到了火车站,更是让出租车直接开上站台。提起那段“英雄”岁月,徐良很是感慨,“比有特权的人还有特权。”
有几组数字:负伤后的一年多内,他做了500多场报告,在人民大会堂就做过4次,最多时一天4场,每场2个小时;每次从外面做报告回来,都有数个记者在家守候;社会各界写给他的信,加在一起有五六万封,很多到现在还没打开。
徐良说当年的自己“是个被社会惯坏的孩子”。红极一时的徐良很快遇到烦恼。1987年12月18日,一家报纸刊登文章称:当一家新闻单位邀请一位以动人的歌声博得群众尊敬、爱戴的老山英模参加金秋文艺晚会时,这位英雄开价3000元,少一分也不行;尽管报社同志一再解释,鉴于经费等各种因素酌情付给报酬,但他始终没有改口。一时间,关于“英雄”索取高价出场费的行为是否恰当的讨论铺天盖地。1988年1月26日,交涉未果后,徐良以文章严重失实、名誉受到损害、造成极大压力和痛苦为由向法院起诉。最终,徐良胜诉。但是,“影响已难以挽回”。此后,他几乎不再到外地演出。
1997年7月,和几位朋友到娱乐场所吃饭。徐良在外面打电话,朋友因和人发生了冲突,行动不便的徐良便“喊来几个朋友”,想让他们带自己离开。不曾想,这几个朋友也参与了打斗,致对方一人死亡。
徐良“参与打架、致人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尽管“自己连骂一句都没有”、法律后来也证明自己没任何过错,但是作为现役军人,他还是被部队关了一年多禁闭。在此期间,妻子陈燕与他协议离婚。
“那时候谁的话我都听不进去,任何场合我都生怕人们忽视我的存在;现在,我最怕别人认出我来。如果有年轻人问我的腿怎么啦?一般都回答是车祸撞的。”
波折的堆活,留给徐良的是什么呢?“20年前,是遗憾;10年前,是幼稚、可笑;5年前,很充实;而现在,我成熟了。”徐良说。
被部队关禁闭一年多后,徐良常年呆在北京,中间短暂南下过广东,“呆了大半年,不适应,2001年左右又回到北京”。之后,他从事过多种工作:帮人开过夜总会,红火一时,但不到两年倒闭了;到房地产公司给朋友帮忙,却又被人“忽悠”了。
现在,朋友搞钼矿生意,徐良帮点忙,刚开始弄,生意做得如何他没有细讲。2000年徐良又结婚并有了孩子。他在北京天通苑小区花1000多元租了间房子,并请了位保姆,“算下来每个月没5000元过不下去”。
“我现在每个月3000多元的工资,其中包括全年8900多元的伤残费。”
20年过去了,徐良说那条被锯的腿还是有后遗症。“创面留下许多神经瘤,有时候睡着睡着,就突然疼得跳起来。”“我生活不规律,经常成夜成夜不睡觉,都在和朋友聊天,朋友特别多。”怕笔者误解,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光是以前的战友,各行各业的都有。”
几年前,徐良学会了上网,但也仅限于用QQ聊天、浏览网页,而且“打字速度特别慢,是‘一指禅’功夫”。
他是开着一辆POLO过来的,拐杖放在旁边。
徐良喜欢车是出了名的。“在老山前线临战训练时,就曾偷开军车溜出去,为此,受过警告处分。负伤后,有一次,又驾车从北京开到甘肃酒泉,后来还曾独自把车从广州开到北京。”
采访结束,记者送徐良回家。拐杖不断敲击路面,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述说着徐良今天实实在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