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在30岁时,曾经立志做圣人,为此他狠斗私字一闪念,拼命节制自己的欲望。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捡到一大笔钱,他站在旁边非常羡慕。醒了以后他非常自责,连做梦都这么贪利爱钱。然而他就任两江总督后,却建起了小金库,看来人都是环境的产物,即使如曾国藩者,也不能免俗。不过他的小金库,与其他官员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资金来源。清朝官场的潜规则很多,比如逢年过节,或是过个生日,甚至偶染风寒,一些有点想法的下属官员,或是下属单位,都要给上级领导送礼。对于这些礼物,曾国藩的态度是,送现金的一概回绝,送实物的则区别对待。
咸丰十一年,曾国藩把总督府移到安庆。领导搬家,需用很多,庐州知府唐景皋非常适时地赶来送礼,大到家具,小到被褥,办公用的,家里使的,应有尽有。曾国藩看了这大车小车的礼物,只挑了七领草席留下,其余一概退还了。湘军有一个猛将鲍超,这个人打仗勇猛,但特别贪财,每打下一个地方都会大肆抢劫一番,因而腰包很是厚重。有一年,曾国藩的生日到了,鲍超准备了16大包礼物,都是珠宝古玩之类,金光闪闪,夺人眼球。曾国藩只是从中挑选了一顶小帽,其他的都让鲍超带回去了。
人家送礼他不收,曾国藩的小金库哪儿来的钱呢?原来在他的治下,有几个衙门油水很大,比如上海海关、淮北海关和盐运司,这些部门靠着国家垄断,每年进出的银两数额很大,官员很肥。他们送钱,曾国藩就不挑挑拣拣了,来者不拒,一文不少地笑纳,小金库这才充盈起来。
小金库的钱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花在了交际应酬上。曾国藩初入朝廷时,也算得上一个愤青,对官场中的很多事都看不惯,后来真到做事时才发现,“苟无人情,百求罔应”,不懂得应酬交往,没有人脉资源,简直寸步难行。碰壁的痛苦,掣肘的烦恼,都成了一种磨砺,毕竟在一种环境下,生存还是第一位的。
曾国藩应酬起来,礼数很周到,出手也很大方。两江地区经济发达,迎来送往很多,对京城的官员,不论职务高低,来时好吃好喝好招待,走的时候也不让空手,都会有100两左右的“程仪”相赠。同治七年,他从两江总督调任直隶总督,到北京谢恩后,临走他给自己认识的官员、老乡和与自己工作有关系的官员都送了一点儿礼,“余送别敬,三江两湖五省全送,但不厚耳”,礼金都不重,但送的人多,江苏、江西、安徽、湖南、湖北在北京当官的,一人一点儿,加在一起达到了1。4万两白银。
但小金库的花销仅限于此,来之于衙门,用之于官员,而对于自己的私人花费,家庭的开支,给亲戚朋友的馈赠,都是从自己的工资等合法收入当中支出,不动小金库分文,就连官场上的朋友,如果纯属私人关系的馈赠,也不例外。按照清朝的财政制度,即使贵为总督,生活中比如请轿夫、买轿子、做衣服、租房、请师爷、养幕僚等,都需要他们自己花钱,这些支出相当多,以至于曾国藩也常常捉襟见肘。
曾国藩生活非常简朴,英国人戈登见到他时曾大为惊讶,因为他“穿着陈旧,衣服打皱,上面还有斑斑的油渍……”曾国藩曾请人吃饭,客人发现桌子上所用的竟然都是“瓦器”。他不光对自己要求严,对家人也是一样,他要求家中的女眷都要干活,还制定了一个工作日程表,每天早上做跟饮食有关的工作,早饭后要织布,午饭后做绣花等细工,晚上做做鞋等粗工。所以一到晚上,在南京两江总督府内,全家长幼女眷都在麻油灯下纺纱绩麻,这在大清帝国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小金库的设立,本来就是一种官场的潜规则,来钱无人把关,支出也无人审查,所以官员们都心照不宣,把它当成一种灰色收入带回家,可曾国藩却不然。他从两江总督调任直隶总督,临走时让儿子查了一下小金库里还有多少钱,儿子汇报说刨去各种应酬花销,还剩1万多两。儿子问怎么处理,曾国藩回答说捐给地方做慈善吧,一分钱也不带走,同时提醒他,不管捐到哪里,千万不要留名。他说:“我一生享有很大的名声,心中已经有愧了,再坐享一个清官的名气,担当不起。”
一个人再伟大,也不可能没有瑕疵,不犯错误,为此,孔子都说:“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也可。”意思说大节不错就很好了,小节谁也难免会有出入的。人生于世,难免会同世俗达成一定的妥协,但一定不能失去内心的坚守,唯有如此,一个人才能在混浊的世界中,保持一份内心的清澈,这是曾国藩留给我们又一个值得深思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