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房间里,物什摆得满满当当。咖啡机精密得像化学实验室里的仪器;验电器里的金属铂片分隔老远,相互排斥;胶卷摞成一堆,放在墙角的小桌子上。
眼前这个戴着细边圆框眼镜的男生,还在不厌其烦地讲述物体摆放的美感,我却盯着他黑色的高领毛衣,感到一阵冷,冷到出了神。
他是我哥哥,也是我的摄影老师。本来摄影于我只是业余爱好,都因为他用胶卷打开的一个个神秘世界而彻底沦陷。父母起初也赞同我学摄影,说是技多不压身,可当看到我数学考卷像滴血的白玫瑰,只一言不发地把我的相机与胶卷放进了纸箱。我也仿佛迷了途的羔羊,彷徨迷惘,整天思考坚持摄影的意义。
感到头顶被敲打的疼痛,痛到回了神。他捏着拳头,身子斜靠着墙,居高临下地俯视,“你最近经常开小差,再这样我就收补习费了。”我心中的指针摇摆不定,没像往常那样腆着脸皮拒绝付费,而是脱口而出:“要不咱放弃吧。如果摄影这项才能不会让我混口饭吃,而只是消遣的乐子,还可能干忧我课业学习,我为什么要坚持?”他松开了拳头,环抱双臂沉默良久,最后拉了把椅子跟我平起平坐。“你今后也可以去做个摄影师呀!”“想过,但不切实际。”我听到他鼻息里的一阵轻笑,他又拍我的头,不过这次轻轻下手。“像梦想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有时才是实际的基础。况且,人活着不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啊,”他说,“我当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在两所学校之间犹豫不决,一所可以生活稳定,一所可以实现梦想,后来我选择了梦想。”
在这世界“摸爬打滚”了十多年,我头一回有了醒悟到彻底的感觉。他把手中的相机递给我,光落在他脸上,漂亮得一如往常。当然,生活不能只有梦想,于是眼前这个戴着细边圆框眼镜的男生,不单教我摄影,还教我数学。
迷惑不解和彷徨不安,其实都是常态。但那些在夜里翻来覆去被质疑又或质疑自己的人们都该醒悟,像梦想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才是实际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