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唤醒了袅袅的炊烟。于是,炊烟慢慢地爬上了屋顶,悄悄地溜出了篱笆,最后消失在山村的薄雾里。井台上的印痕里储满了新水,墨绿色的苔藓轻啜着。狭小的厨房里,女人们忙碌着,锅碗瓢勺碰响了山村的春晨。
悦耳的童谣不小心碰到沉睡的露珠,那露珠一慌,滴溜溜滚下草叶子去了,下落时还不忘向阳光打了个招呼,于是,晨练者的眼前一亮,再一亮。等到露珠一一融入温软的泥土,阳光便再也没有了顾忌,一股脑儿投入大地的怀抱,把一切镀成金黄。经过露珠滋润的小草探着脑袋,默念着古道上的脚步声。听着,数着,竟累了。一只蝴蝶的出现让它的心又突突地跳起来。蝴蝶近了,可以看到华美的彩服,又近了,可以看清那斑斓的花纹,幻想着,幻想着,眼前一闪,那蝶竟过去了,却已留下一股迷人的芳香。草儿乐了,又数起脚步来。
在枝头蜷缩了一夜的飞鸟,此时也抖擞翅膀,告别油绿的新芽,在低空里盘旋着,溅落一地阳光。阳光触到水底的游鱼,便再也舍不得深入,生怕搅了水底的那份宁静,掉头远离水面,打乱了桥头上行人的视线,摇曳了天空里挣扎的风筝。
流水开始变暖的时候,嬉戏的野鸭让水面泛起金色的涟漪,调皮的鱼儿躲着野鸭的眼神,来到浅的地方,大口吞着新鲜的空气。此时的水面再也按捺不住,任由阳光铺满水底。
薄雾散去,暖风吹散了炊烟;吹乱了水面的阳光;吹响了屋檐下紫色的风铃;让炊烟溶进山村的骨髓里,让阳光碎成一池金色的鱼鳞,让少女的思绪叮当作响。
质朴的方言在某个屋檐下响起,又在某个沟渠里停下,唤回一个黝黑的背影。背影回到窄窄的院落里,放下一身的疲惫,走上饭桌去。酒香飘出屋檐,让一个饥饿的鸟巢伸出一排黄色的喙。
是谁打开了紫色风铃的小窗,又是谁奏起悠扬的二胡?村头的小磨碾压着村里人的生活,门槛上的烟卷烤出青色的岁月。低矮的栅栏,黝黑的绳索,圈不住饥饿的牛羊,却把村人的希望牢牢拴住,仅容得下生活二字。老人的目光看惯了飘过的流云,耳廓里响惯了牛羊的哞叫,再也不愿意去想象山的另一边会有怎样的世界,只让枯了又青的野草守住这些山坡,陪着这些牛羊,见证着沧桑。
无数个朴素的春晨,阳光从东边的墓园里溢出,缓缓地淌过来,灌满低矮的村庄。村庄宁静,阳光轻轻挤进狭隘的门缝,去染黄某个老人的白发。纸钱飞舞的时候,老人孤独地躺到了地下,阳光漫上尖尖的坟头,摩挲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把冰冷的石碑搂得暖热。老人走了,阳光不走,它舍不下这些可爱的春晨。于是,第二个老人走的时候,阳光又哭了一次,金色眼泪打湿了摇晃着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