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故乡的感觉,是沉醉的、愉悦的。他熟知每一条小路和捷径,他能轻易找到满足他味蕾的小吃。熟悉的街景与老友和领居,令他感到自由轻松。这繁多的元素中,最亲切又最具有标志性的便是那故乡的声音了。
每次放下行囊,第一件事就是奔向面馆。我已迫不及待地想体会老家面条的风味了。坐在陈旧的椅子上,耳旁不时传来做面的声音。面团与案板发出的闷响,擀面杖挤压面团时的摩擦声,仿佛一曲绵长的“错落有致”的歌谣,令我心里痒痒的,更加刺激了我这游子的食欲。一锅沸腾的面汤接连的泛出气泡,像作响的雷声,又似低语的老人。每一次破裂声都是浓香的,悦耳的。面条下到锅里又迸发出了一系列声音:筷子搅动、香菜撒下、作料倒入—随着老板娘的那句家乡话“好嘞”,一碗曼妙的面条就呈现在桌子上了。纵然我已吃过无数次同样的面,但每一次等待都是美妙的,因为这声音浓缩了太多童年记忆:与奶奶共享一碗面,与朋友在这里的相遇,亦或是在雨天独自在这里享用面条。俨然这声音已成为一条线索,沿着它便能牵引出那一幕幕温暖的画面。
故乡声音中的脊梁骨是乡音。每每回老家我总尴尬于自己不利索的老家话,但当我听到那地道的声音时,又常因自己能听懂而感到惊喜并有归属感。无聊时我会坐在院子里,听邻居们聊天。我一言不发的听着,渐渐会发觉他们偏爱于评判陈年往事,于是我大概明白了这老楼上发生的种种,而这种富有感情的叙述是其他方言不能具有的。有时在北京收到老家亲人语音信息,我竟会感到一丝格格不入与陌生,但很快便适应了那番韵味,心早已被温暖沉浸。乡音,或许是将心与故乡贴的最近的一种媒介了吧。
家乡被山环绕,因此一些自然界的声音也烙印在我脑中。最令我怀念的,是夏夜。凉风吹响了窗纱与茶几上的报纸,隐隐约约的蝉鸣和狗吠使得人分外惬意。其中也有一些躁动,夜间会有晚归的运煤货车,也会有醉鬼叫骂,甚至会有落魄的老人哭泣。因为这里太小,所以居民们都听得十分清楚,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的酣睡,反而会成为明天的谈资。我想这份随性与坦然就是故乡最吸引我的地方吧。
一个老城几十年来未曾有太大变化,它固执地故意放慢脚步。我在多年前就远离了这熟悉的土地,久而久之,故乡的影子浓缩成了一种声音符号,它是我与家乡跨越时空的一种桥梁。一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会是故乡吧,与我来说,故乡的声音就是我在孤寂时的一种慰藉。
故乡的声音,我愿你常驻我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