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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老头

黄永玉16岁在苏州写生时,被司徒庙中有“清奇古怪”之称的四棵汉代古柏吸引,连续三天早出晚归对着它写生。日后,面对被他用准确而流畅的白描线条展示在丈二大纸上的这四棵阅尽人间沧桑的古柏,人们无不称奇叫绝。

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黄永玉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盛夏时节,他背着画箱,顶着炎炎烈日四处写生,饿了、渴了,就坐在路边吃点随身带的面包,喝几口凉水。而当时,他已经年近70。

正是凭借这种勤奋劲儿,黄永玉不仅在版画、国画、油画、漫画、雕塑方面皆造诣颇深,而且还是一位作家,他出版的诗集曾获得《诗刊》年度一等奖。

36年前,黄永玉就已设计了中国第一枚猴票,价值8分钱,时至今日,这枚邮票的身价已翻了15万倍。邮票上面绘制的猴子就是他曾经养的小猴伊沃。它像小朋友一样盘腿而坐,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他深爱着小猴伊沃,曾说“我想让全世界知道我死了的猴子有多可爱”。

有媒体曾用了一个“90后”的网络流行词“酷炫狂霸拽”来形容他骨子里的顽皮、野性、幽默。“90后”算什么,这玩意儿老人家已经玩了90年了。

黄永玉的画看似一点都“不正经”,但在这“不正经”里,渗透着强烈的有关个人生命的历史感,足以博人一笑,笑过之余也可以当镜子照照。所谓读懂人性,不是用来读别人,最终还是要读懂自己,免得变成别人眼里的“料儿”。

有人曾问:湘西在哪里?湘西在沈从文的书里,在宋祖英的歌里,在黄永玉的画里,在芬芳的酒鬼酒里。沈从文、宋祖英、黄永玉和酒鬼酒是湘西的“四张名片”。而黄永玉和另外三张名片中的两张都有密切关系。

这世上能让黄永玉悦服的人没有几个。在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沈从文无疑排在首位。黄永玉是沈从文的表侄。多年来与黄永玉聊天,听到他提的最多,而且语气最为恭敬的只有他表叔沈从文。他说自己表叔的性格“像水一样,很柔顺,永远不会往上爬”。而他年轻时,则是靠“拳头打天下”挺过来的。他刁蛮、爽直的性格让不少人都畏他三分,同时,也使很多人乐意成为他的至交。

“1987年2月,我在家乡凤凰白杨岭古椿书屋小住。2月7日上午,湘西州轻工局局长、酒厂的负责人从吉首赶来看我。闲谈中,我说湘泉酒既然已经打开了局面,可以考虑搞一个更高档的酒品……我叫五弟媳妇弄来一块粗麻布来,缝成一个口袋,又让家乡随我多年的青年美术家毛光辉弄来一段口径一厘米多的短钢管,将沙粒塞满小麻袋之后,中间插上钢管,再用麻绳扎在口袋颈上。实际上,这是一个厚实墩墩的小麻布口袋。随后,我为之取了个‘酒鬼’的名字,并题了‘酒鬼’二字和酒瓶背后的‘无上妙品’四个字。”

在北京东郊矗立着一件巨型艺术作品——占地六亩的“万荷堂”。这座完全按照传统建筑结构盖起的大宅院,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住宅或画室,而是黄永玉平生最大的一件艺术作品。

万荷堂的中心是大殿,也是他的画室,有东西两个院落。东院是一个江南园林式的仿古建筑群,院中间有一方占地两亩多的大荷塘,荷塘里有来自颐和园、大明湖各处上好品种的荷花。每年7月,红花绿叶,是黄永玉最流连荷塘的日子。从万荷堂大殿的后门走出来,穿过庭院就到了黄永玉的起居室——老子居。

乍一听“老子居”,似乎有点自大?其实,这不是黄老自己起的名字,而是吕正操将军代他定下来的。说来其中还有一段故事:黄老年轻的时候,曾在福建泉州住过一段时间,他的住处附近有一座庙,庙里种有很多玉兰花。有一次他禁不住爬上树去摘玉兰花,被一个老和尚看见,叫他下来。黄永玉开始时不知道这个老和尚就是弘一法师,跟法师讲话的时候满口“老子”,后来这事传了出去,成为笑谈。这次他要为自己的起居室取名字,吕正操旧事重提,说干脆就叫“老子居”吧!

被称为“风流才子”的香港词作家黄霑,当年曾有过一段四面楚歌的失意日子:与林燕妮分手,投资电影公司经营失败,负债累累,当时他无家可归,四处躲债,连死的心都有了。很多人都不敢理黄霑,只有黄永玉前去安慰。他安慰黄霑说:“失恋算什么呀,你要懂得失恋后的诗意。”未曾想到,黄霑一听便火冒三丈,大声怒骂道:“放狗屁!难过得都想上吊了,还有什么诗意?狗屁!”后来有人向黄霑求证,黄霑证实说“完全正确,全香港都希望我死!只有他来安慰我”。两个同样脾气刚烈的人彼此欣赏,成为挚友。“黄霑这个家伙是个调皮蛋。”黄永玉乐呵呵地说。

有专家认为,20世纪,湖南出了两位大画家,一位是齐白石,另一位则是黄永玉,并有了“齐黄”的说法。这事让他很恼火,大骂荒唐,说自己怎么能与齐白石相提并论呢。一位美国女作家曾写道,黄永玉并不谦虚,但求实。求实,便是一种理性。

年过九旬的黄永玉喜爱着红装,嗜烟如命,尤爱烟斗,所有人都好奇他的养生秘诀,他却说他从不养生!喜爱睡觉,不吃水果,不运动;早上写文,下午画画;爱看电影,也爱看连续剧,周末还看看婚恋交友节目,了解一下社会上正在发生的事。

除了这些,他还钟爱跑车,年过半百还去考了驾照。现在,在他的万荷堂里停着好几辆跑车。90多岁,对于黄永玉来说,似乎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常有人感叹迟暮之年,但是,黄永玉似乎从不觉得迟暮之年有什么不好。黄永玉预感自己的90岁应该会很忙,因为他不仅要画画,还要写自传。前不久他的《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第二部出版,才刚写到主人公的少年时期就已经60多万字了。

虽然年事已高,但黄永玉画画的速度依然很快。利用吃个午饭的时间他就能画出一幅大作,他的灵感好像是喷涌而出的。他的画里常常配有各种幽默诙谐的话,有人质疑黄永玉的画浓墨重彩,不能算国画。他懒于回应,只开玩笑说谁再说他的画是国画,就要告谁。

老先生爱戴贝雷帽,咧着嘴大笑,从他孩童般干净的眼睛里可窥见一种狡黠。谈到人生时,他说:“躺在地上过日子,贴着土地过日子,有个好处就是,摔也摔不到哪儿去。”于世事,他是通透的,因为见过生死,经过起伏;于人生,他是好玩的,因为充满童心。成年人的童心不是天真,而是看透世界后的宽容与坦率。

林青霞此前现身某真人秀节目,其间谈到自己为何愿意接拍节目时,她透露,当时年届91岁的黄永玉对61岁的她说“我想把你变成野孩子”,于是她说:“好啊!那我就变成野孩子咯!”

从黄永玉写给一位老友的信中,可以得知他从巴黎到佛罗伦萨半年时间的工作量有多大——“画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风景写生,包括巴黎塞纳河沿岸的长手卷,以及佛罗伦萨全景的一个长手卷,再就是一些零碎的法国和意大利有关著名艺术家故居和掌故的画;一部分是30余幅1。2米见方的油画,包括风景和一些所谓‘主题性’的作品。还有七八件小型雕塑,都是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文章则是一篇篇游记、散文,先写了12篇关于巴黎的文章,以后则是关于佛罗伦萨的,也有10来篇。几个月来,我就这样送走了时间。”

90年的时间,黄永玉将大部分都给了创作。和这样一位老者相比,不要说学识和成就,仅勤奋这一点就会令很多艺术家自惭形秽。

黄永玉曾说:“我们这个时代好像一个眼口很大的筛子,筛筛筛,好多人都被筛下去了,剩下几个粗的,没有掉下去——我们是幸运的。”黄永玉被形容最多的一个词是“传奇”。其实在他看来,生活的实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对待生活的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