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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蓬--活在乔丹的影子下

编者按:体育明星是和平时代的“英雄”,他们在赛场内外的生活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这些体育明星是如何成长的?他们在成长中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本期《体育人物》专栏,我们约请了《体坛周报》的知名体育评论员段旭继续撰写体育明星的成长故事,一起了解那些我们熟知的体育明星是如何走过自己的青春季,一步步成长起来,变成我们心目中的“英雄”的。本期登场的是斯科蒂·皮蓬,敬请大家关注。

不提斯科蒂·皮蓬,你同样可以讲述迈克尔·乔丹的传奇,但不提迈克尔·乔丹,斯科蒂·皮蓬的故事根本讲不下去。

1992年初,皮蓬已经同乔丹一起拿过NBA总冠军,皮蓬自己也是个球星了,有人问他:“你想成为乔丹吗?”

“我想要他的银行存款。”这位来自汉堡小镇的NBA冠军球星这样回答。这也许是他长久以来的心病,来自小镇,成长中缺乏足够的自信,内心始终把自己看成一个小镇青年。进入联盟之后,为了确保前途稳定有依靠,他与公牛队签订了一份长期合约,年薪与乔丹相比,相当寒酸。

然后,他又说:“我觉得我不会介意当一天他,或者当两三天……”

想了想,皮蓬再补充道:“不,我不会想成为他。得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就因为外头有那么多人等着;永远有一种感觉,有人站在你背后听着,录下你说过的、做过的一切。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可以出门,我可以四处逛,也有人过来找我要签名,找我说话,但那很自然。他们看到迈克尔可不一样,他们会蹦起来,搞得就像见到鬼魂一样。不,我不想那样生活。”

很多年后,乔丹和皮蓬都退役已久,有人问皮蓬:“跟乔丹一起打球,你高兴吗?”皮蓬回答:“当然,我很高兴跟他一起打球,但是,我也必须去搞清楚该如何跟他一起打球。”

获取乔丹的信任并不容易,没人比皮蓬更明白这一点。皮蓬1987年刚加入芝加哥公牛队时,乔丹已经贵为NBA年度得分王,是联盟一线明星。皮蓬职业生涯前3年,乔丹对他的态度一直有所保留,私底下甚至否定他——乔丹的不满,主要源自皮蓬的表现不稳定,即使在后来第一个三连冠期间,皮蓬也有前一场打出三双、后一场人间蒸发的表现,这让乔丹如何放心——乔丹对皮蓬的否定,在1990年东部决赛的“抢七”大战中达到顶峰。

1990年东部决赛,公牛碰上老对手底特律活塞。这是两队连续第3年在NBA季后赛中相遇,前两年,公牛都被活塞淘汰出局,乔丹对活塞怀着深仇大恨。这一回,公牛同活塞拼到了第7场,一战定生死,结果比赛还没打,皮蓬就闹起了偏头痛。

皮蓬疼得几乎看不见东西。他吃了点阿司匹林,可药片反而加剧了头痛症状。皮蓬告诉训练师马克·菲尔,他的视力出了严重问题。马克·菲尔问:“你能打吗?”皮蓬正要说“不”,乔丹抢过话来:“当然能,他能打。”皮蓬后来上场打了42分钟,但完全不在状态,10投1中,仅得2分。后来皮蓬透露,他在场上甚至根本无法区分球衣的颜色,搞不清谁是队友,谁是对手。

乔丹苦苦支撑,公牛却仍以74比93的比分惨败。这一败对公牛队打击极大。乔丹痛不欲生,开始怀疑一切。他质疑队友们的斗志与态度,皮蓬不可避免地成为第一针对对象。乔丹不关心皮蓬的偏头痛究竟有多严重,不关心它从何而来,不关心它是不是由神经紧张造成的。在乔丹眼中,重要的是结果——皮蓬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拖了后腿。

其实皮蓬有皮蓬的苦衷。两星期前,他的父亲刚刚过世,没人能替他分担内心的痛苦。

就在公牛惨败给活塞的第二天,公牛教练组到办公室做赛季总结,开完会出来一看,皮蓬正在和队友霍勒斯·格兰特一起练力量。对皮蓬来说,新的赛季已经开始了。随后的1990——1991赛季,皮蓬的进步成为公牛实力持续提升的关键,皮蓬不光自己成为一个明星,而且还改变了乔丹,让乔丹变成一个更好的团队球员。

1991年东部决赛,不是冤家不聚头,公牛和活塞连续第4次在季后赛狭路相逢。过不了活塞这一关,公牛就别想实现自己的冠军梦想。第一场,活塞小前锋马克·阿奎尔不停地冲皮蓬喊:“你死定了,皮蓬,你死定了。我赛后会在停车场等着你。别转头,我要杀了你。你要死了!”阿奎尔就这样自说自话,几乎持续整场。皮蓬作何反应呢?“挺滑稽的,”公牛后卫约翰·帕克森回忆,“阿奎尔整场都在叫斯科蒂去停车场,而斯科蒂只是笑。”

第4场,当时还在活塞效力、后来成为皮蓬队友的丹尼斯·罗德曼,将皮蓬一把推出界外,皮蓬狠狠砸在篮板后方的地板上,下巴开了一道血口,后来缝了6针。公牛老板杰里·莱恩斯多夫在家看电视,既生气又担心,他对着电视屏幕一个劲地说:“很好,斯科蒂,放松,放松,别去报复,你得表现得像个男人。”

1991年,公牛横扫活塞,打进了总决赛,赢得了总冠军,而皮蓬也终于获得了乔丹的信任。

信任一旦取得,乔丹是乐意像大哥对待小弟那样“罩着”皮蓬的。1992年公牛完成两连冠之后的夏天,皮蓬随乔丹一起加入了美国男篮“梦之队”,征战巴塞罗那奥运会。奥运小组赛第二场,梦之队的对手是克罗地亚,赛前乔丹就跟队里所有人说:“如果有一场球我们要好好防的话,那就是周一晚上了。”那天,他和皮蓬要好好收拾克罗地亚队未满24岁的前锋托尼·库科奇。一年之后,库科奇加入了芝加哥公牛队,后来同乔丹、皮蓬一块儿赢得了3个NBA总冠军。但在1992年,他是他们的眼中钉。

其实乔丹和皮蓬当时并不了解库科奇,他们要教训库科奇,仅仅是因为在他们眼中,库科奇就像公牛队总经理杰里·克劳斯的宠物——克劳斯于1990年选中库科奇,希望库科奇能尽早来芝加哥。他总是吹嘘库科奇这也好、那也好,让乔丹和皮蓬听了很烦。乔丹对克劳斯积怨已久,克劳斯喜欢的人,他自然而然就不喜欢。

而另一方面,克劳斯在皮蓬的续约问题上十分苛刻,就因为他想省下钱来签库科奇。这可就更要命了。对皮蓬而言,是库科奇挡了他的财路,所以和克罗地亚交手那天,皮蓬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想让库科奇拿走我的钱。那是我的钱!”

那场梦之队对克罗地亚队的比赛,皮蓬从一开始就紧紧贴住库科奇。起初库科奇还能找到办法自由移动,并送出一记漂亮的传球,但那次传球越发激怒了皮蓬,于是那成为库科奇当晚唯一的精彩表现。皮蓬死缠库科奇,有时候从后场就开始面对面贴防,就好像库科奇是中学时代抢了他女朋友的情敌。乔丹同样无处不在,每当皮蓬失位,被人掩护住,乔丹就会及时补上。同样入选梦之队的克里斯·穆林后来说:“斯科蒂和迈克尔像疯狗一样追着托尼,几乎到了忘记比赛的地步。”那天,库科奇11投2中,失误7次。皮蓬赛后说:“托尼·库科奇可能是个好球员,但现在,他还好没进NBA。”

皮蓬和库科奇的对手戏,到后来成为队友后还有续集。那是1994年5月,乔丹已从公牛退役,改打棒球去了。皮蓬成为头牌球星,率队跟纽约尼克斯打东部半决赛。系列赛第3场,终场前1。8秒时两队打成102平,公牛有绝杀的机会。暂停时,主教练菲尔·杰克逊设计了最后一球的战术,由皮蓬发边线球,交给库科奇来出手。皮蓬发怒了,提出抗议,他认为自己是头牌,最后一球理应由他来投,就像乔丹过去所做的那样。杰克逊坚持自己的安排,结果大家散开准备投入比赛时,皮蓬气呼呼地往替补席上一坐。杰克逊问:“你上还是不上?”皮蓬回答:“我不上。”杰克逊很惊讶,转身问助手们:“他不想上场,我要怎么办?”助教吉姆·克莱蒙斯怒道:“去他的!没他照样打。”时间不等人,杰克逊只好换人来发球。库科奇正面接球,转身跳投命中,绝杀成功。

这就是皮蓬职业生涯当中臭名昭著的“1。8秒事件”。由于菲尔·杰克逊处理得当,这件事并没在公牛内部制造太大麻烦,但在外部,它极大地损伤了皮蓬的名誉,让皮蓬看上去像个自私的球员——而事实上他从来不是。乔丹听说后,给杰克逊打电话询问情况。乔丹说:“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他所做的。”杰克逊回答:“我不确定,迈克尔。人们会基于一个人真实的意图而宽恕很多事情,而斯科蒂在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都能有所成长。”

经历过乔丹退役改打棒球、皮蓬独自引领公牛的一个半赛季,皮蓬了解了乔丹的不易,乔丹也意识到皮蓬的重要,因此在1995年乔丹复出之后,两人的合作进入真正的黄金时期。乔丹重新成为公牛的老大,皮蓬则回到他熟悉的二当家位置,两人各得其所,各展所长。NBA巨星拉里·伯德退役后执教过印第安纳步行者队,他在一本书中精当地描述了乔丹和皮蓬的关系,他写道:“我相信在迈克尔·乔丹身边有全联盟第二好的球员——斯科蒂·皮蓬。你把迈克尔从那支球队拿掉,斯科蒂将落到第5位,但只要迈克尔跟他一同出战,他们就是全联盟最好的两名球员。”

很多人相信,若没有乔丹,皮蓬就成不了我们最终看到的皮蓬。克里斯·穆林说:“我不会说迈克尔‘造就’了他。那样说太重了,因为斯科蒂很有能力。不过,如果斯科蒂跟另外一个人一起打球,我不太确定他的天赋能否发挥出来,还有,他有没有那种精神动力。”

就连和乔丹、皮蓬长期交恶的公牛队总经理克劳斯,也在1992年这样说过:“人们总是问,如果他(皮蓬)去了另一支球队,一支没有迈克尔的球队,会发生什么。他们说:‘瞧,斯科蒂可以立即成为一个明星,不用再等。’我不这么想。我觉得,来这儿,让他的一切变得更轻松。如果他去了另一支队伍,压力会不可想象。这里没有压力,迈克尔承受了所有的压力,斯科蒂有充足的时间来成长……我想,来这儿,给了他成为明星的机会,而他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2010年8月,皮蓬入选篮球名人堂,在台上为他做引荐的人,正是前一年刚刚登堂入室的乔丹。皮蓬致辞,第一段就说:“MJ(乔丹),你影响了这么多人的人生,但是没人像我一样。谢谢你,你是最好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