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农民,意外事故造成身体残疾,致使他不能种地。于是,他改“种”诗,已收获近千首。他笳痴写诗,不仅为了自己的理想。也为年迈的父母。这位身残志坚的农民,名叫沈建。
寻路,寻路,忽如百花盛开处
沈建今年40岁,家住重庆市九龙坡区西彭镇石塔村,小学、初中、高中成绩一直优异。与许多农村娃一样,他梦想着通过努力学习,考上大学跳出农门。然而事与愿违,1989年,沈建以两分之差,高考落榜。
高考失利并未将沈建击垮,他深信自己有知识、有理想、有闯劲,一样能走出一片新天地。沈建从小工做起,靠着勤奋聪明,自学考取了工程预决算证书,在当地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后来企业破产,沈建来到市里,学修车、修电视、修空调,后来又干起装修活。一次,在一家星级酒店,一位外国人看到沈建干活麻利,还很有礼貌,连连竖起拇指夸赞他。
“寻路,寻路,忽如百花盛开处……”从农村到城市,沈建一直苦苦追寻幸福成功的人生之路,似乎在此刻就有了答案。他得意地吟诵起学生时代的诗作《寻路》,“那时真是豪气冲天!”
但命运似乎与沈建开了个玩笑。早在一次打球的时候,左脑门被飞来的球正好不偏不倚打中,那时的沈建并没在意,虽然偶尔有些头疼。1994年,沈建出了车祸,也是左脑门受伤,这次受伤却影响了他一生——他出现严重的头疼,脑子像要开裂爆炸,四处求医,却没检查出结果。
“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一样。”后来,沈建开始睡不着觉,整宿不能入眠,经医生确诊为顽固性失眠,后被当地残联确认为二级残疾。时间一久,他精神低迷,身子都软了,更别说外出打工干活。就这样,年纪轻轻的沈建一直靠父母养着。“人到40还不能养家。”沈建的父母都年近七十,父亲还多病。自己每天净吃三顿饭,却帮不上二老的忙,沈建每每想到这些,就深感愧疚。
“花非为我开,草非为我绿,一个梦就这样完结……”沈建茫然了。
春意美眼尽,怎堪景成灰
“我能做什么”、“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残疾后的一段时期,一连串的问号在沈建脑海里萦绕。沈建想过用死来减轻二老的负担,但看着年迈的父母,他又担心这样做会让二老心更痛。
沉闷中,沈建靠看书打发时光——历史、政治、经济,哲学、文学,能买到、借到的书籍,他都千方百计弄到手,每天看到深夜。在卧室,床头、书柜、书桌,摆满了《楚辞》、《经济学》、《资本论》,《战争与和平》等书籍,旁边是一大摞读书笔记。翻开每本书,里面都画有各种符号,还有文字注解。书中主人公的坚强、责任和担当让他感到愧疚,更让他明白:一个人活着就是美好的,他的生命不只属于自己,还属于更多爱自己的人。
既然没有权利死,那就好好地活!沈建读书时就酷爱写诗,他决心用诗记录自己的奋争、铭刻父母的关爱、反映生活的美好。“写诗很带劲儿。”知识的积累让沈建浮想联翩,他用诗把这些思绪表达出来,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诗歌让沈建振奋起来。1998年,眼看父母日渐衰老,家里日子越过越艰难,病情稍一缓解,沈建就奔赴广州打工。
在工厂,与沈建始终相伴的是一沓日渐厚重的诗稿。工友们读不懂诗,但他们知道,这个成天在笔记本上写画的人,是一位病人,更是一位爱诗如命的诗人,大家非常敬重他。
有一次,两个重庆老乡找到沈建,他们因不满工厂高强度劳动时间安排,找到厂方要求保证每天休息时间,结果与高管大吵一架,对方要求二人写检讨,不然就要提包走人。
“我们也希望,把这座城市建设得美丽,如同我们的田野与大自然一样和谐……”沈建用诗说话,用诗辩论,结果两位工友保住了工作,公司也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这一刻,作为病人的沈建,深切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诗歌的价值。他很庆幸,没因病痛选择离去。
也就在那年,沈建病情严重,不得不辞工回家。不幸的是他在火车站遭遇小偷,身份证,资格证、上岗证连同自己一大沓诗稿全被偷走。沈建瘫坐在地,号啕大哭。
“丢了啥贵重物品?”民警赶来询问。“诗啊,我的诗!”沈建的回答让民警大吃一惊。从觉得好笑到敬重,民警自掏腰包为他购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这件往事,让沈建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他得意地说,那是诗歌的魅力。
默默无言扶寸草病儿几望报惭愧
艳阳高照,轻风拂绿,鸟儿翻飞。层层梯田里,一位老人佝偻着背,吃力地插着秧苗。老人是沈建的父亲沈学茂。目前,家里农活全落在年迈的父母身上。由于不放心老人,他坚持在田头陪父母干活。
有时候沈建在田间地头为父母朗诵自己创作的诗歌。沈建说,自己写诗更多的是为了父母,在物质方面不能给予他们丰厚的补助,就在精神领域给予他们最大的补偿。
几年下来,沈建写了近千首涛作。他的诗躺在冰冷的笔记本里,左邻右舍无人能识,甚至有人觉得他脑壳有问题。
“让父母从我的成功里感受快乐。”从3年前开始,沈建将自己的诗作寄往报社、杂志社、电台,希望有人能读懂诗,能读懂他,读懂他的父母。他悄悄告诉记者,也希望能挣点稿费帮补父母。然而,每次希望带来的却是失望。
“我会坚持。”沈建说。
父亲沈学茂说,儿子很坚强,爱学习,特孝顺,有爱心。玉树地震后,沈建写了一首诗表达自己对灾区的关爱——
叠了一只千纸鹤,飞往青海玉树州。高原少了赛马潮,祖国山河俱哀愁。花虽凋落大爱在,绿叶也能点舂秋。民族精神根犹坚,同宗热血千年流。
“读不懂他的诗,但能懂他的心。”沈学茂说,他希望儿子的诗作能发表,不是为了稿费,更重要的是,想看到儿子对生活的热爱和信心。